Part 2 1559—1563年(第30/68页)

皮埃尔走到窗前,目光掠过广场,落在主教座堂西墙高耸的尖拱券。他一阵忐忑,良心有愧。他宽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这座教堂,为了主的圣殿,为了源远流长的真信仰。

听到艾莉森回来,他如释重负。艾莉森和他并肩而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儿就是奥尔良之围中圣女贞德祈祷的地方。她挽救了本城,使百姓免遭英军蹂躏。”

“有人说她挽救了全法兰西。我们今天也要挽救法兰西。”

“不错。”

“弗朗索瓦国王和卢维埃见面还顺利吧?”

“是,他们正在商量。”

皮埃尔精神大振。“咱们很快就能除掉波旁的势力,从此一劳永逸。我还以为等不到这一天呢。以后再没有敌人了。”

艾莉森没有答话,皮埃尔见她神色凝重,于是问:“你不这么看?”

“当心皇太后。”

“此话怎讲?”

“我了解她。她待我很好,我跟弗朗索瓦还有玛丽一起长大,常照顾他们俩,特别是对弗朗索瓦,因为他身子一向虚弱。卡泰丽娜一直感恩在心。”

“所以……”

“她常对我讲心事。在她看来,咱们这么做是错了。”艾莉森口里的“咱们”指的是吉斯家。

“错了?错在哪儿?”

“她认为消灭新教势力不该靠火刑。死在火刑架上的反倒成了殉教者。要着眼新教滋生的根源,也就是改良天主教会。”

那句“殉教者”说得在理。譬如吉勒·帕洛吧,生前性格专横,从不招人待见,但皮埃尔听手下的探子说,他现在差不多给当成圣徒敬仰。然而,说到改革教会,却是不切实际的理想。“要改良,就得夺走夏尔枢机那些人的财富和特权。永远也不可能,他们势力太大。”

“卡泰丽娜觉得症结就在这里。”

“挑教会毛病的大有人在。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教他们明白没资格指手画脚。”

艾莉森一耸肩。“我也没说同意卡泰丽娜的看法,我只是提醒一句,咱们得小心。”

皮埃尔一脸不以为然。“倘若她握有实权,那是该小心。不过国王娶了吉斯家的外甥女,一切都在咱们掌握之中。我看皇太后不足为患。”

“别以为她是女人就小看她。想想圣女贞德。”

皮埃尔不以为意,嘴上却说:“我可从来不小看女人。”他微微一笑,魅力尽显。

艾莉森微微一转身,身子贴着皮埃尔的胸膛。女人这样做这绝不会是不小心,皮埃尔深信不疑。只听她说:“你和我,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尽心帮助掌权之人,是伟人的军师。咱们俩该同舟共济。”

“正合我意。”艾莉森表面上说的是政治联盟,但皮埃尔听得出弦外之音。听她的语气、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是迷上自己了。

这一年来,他一直没有对女人动过心。对韦罗妮克的心思落了空,加上惹人嫌的丑婆娘奥黛特,他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女人。

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口。但他随即意识到,艾莉森说的同舟共济不只是吐露爱慕之意的泛泛之谈。恰恰相反:她存心勾引,意在把他收在麾下。

对女子献殷勤而别有用心,这是他皮埃尔的惯用伎俩。他觉得讽刺,忍不住笑了,艾莉森当他有意,头微微一扬,侧脸朝向他。再明显不过了。

他还是举棋不定。他有什么好处?答案呼之欲出:左右法兰西王后。要是玛丽·斯图亚特的密友当了他的情妇,他的权力甚至在弗朗索瓦公爵和夏尔枢机之上。

他低头吻她。她的嘴唇柔软温柔。她伸手按在他脑后,让他贴得更近,又张开嘴同他舌吻。她随即推开他,说道:“现在不妥,这里不妥。”

皮埃尔琢磨她的意思。她想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同自己亲热?艾莉森待字闺中,万不可牺牲贞洁,一旦传出去——这种事在宫里是瞒不住的——那就嫁不到如意郎君,等于自毁前程。

不过,贵族家的黄花闺女和未婚夫举止亲密倒另当别论。

他猛地醒悟。“啊,不好。”

“怎么了?”

“你并不知道,是不是?”

“不知道什么?”

“我娶妻了。”

她脸色一沉。“主啊。”

“是夏尔枢机安排的。那个女人得尽快嫁出去,老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