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29/68页)

皮埃尔带卢维埃先去王后的房间。刚一到,就叫下人去跟艾莉森·麦凯传话。

玛丽·斯图亚特当上法国王后,作为密友的艾莉森身份今非昔比。皮埃尔注意到这一对朋友身穿价值连城的裙子、佩戴璀璨夺目的珠宝,朝臣女官抑或深鞠躬、抑或行屈膝礼,她们只微微一颔首,或是施舍一个浅笑。他不禁感叹,人太容易习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而这种尊贵荣耀,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一大早就找艾莉森,其实有些冒失。他们相识一年多了,那一天他去向玛丽通知亨利二世国王即将驾崩的消息。两人的前途都和吉斯家的命运息息相关。艾莉森已经知道他此次是夏尔枢机的密使,并且信得过他。她自然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要紧事,皮埃尔不会贸然前来。

等了几分钟,下人把他们带到一间小偏厅。艾莉森坐在圆桌子旁,显然是匆匆起身,只在睡裙外披了件缎子外衣。只见她鬓角蓬乱、睡眼惺忪,叫人心动。

皮埃尔先问:“弗朗索瓦国王可安好?”

“不大好,”艾莉森答道,“不过他身子一向虚弱。他小时候出过天花,所以个子长不高,还落得体弱多病。”

“那玛丽王后呢?想必在哀悼亡母吧。”六月里,玛丽·斯图亚特的母亲玛丽·德吉斯在爱丁堡亡故。

“对没见过几次面的母亲,伤心也是有限。”

“相信玛丽王后不会返回苏格兰吧。”皮埃尔同吉斯兄弟还得为这种琐事烦恼。要是玛丽·斯图亚特心血来潮,要回去统治苏格兰,两个舅舅也拿她没办法,毕竟她是堂堂正正的苏格兰女王。

艾莉森没有立刻回答,这叫皮埃尔一阵忐忑。她开口说:“苏格兰人显然得好好管教一番。”

这个回答并不是皮埃尔想听到的,但他知道说的在理。苏格兰国会中新教徒占大半,他们新近通过一条法案,将弥撒规定为违法行为。皮埃尔说:“玛丽的首要责任必然在法国吧。”

好在艾莉森和他意见一致。“玛丽得陪在弗朗索瓦身边,直到生育王子,最好是两个。她也明白,为法王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比管束苏格兰暴民要紧。”

“更何况身为法兰西王后,谁会稀罕做苏格兰女王?”皮埃尔放心地笑了。

“不错。我们俩对苏格兰只剩下一点模糊印象。来法国的时候,玛丽才五岁,我也只有八岁。苏格兰话都让我们忘光了。对了,你一大早把我吵醒,不会是想聊苏格兰吧。”

皮埃尔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在回避正事。他开解自己,有什么可怕的,你可是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万事俱备,”他开口说,“三个敌人都到了。”

她明白皮埃尔所指。“咱们可要立刻下手?”

“已经下手了。路易·波旁已经被拿下,会以谋逆罪处死。”皮埃尔心说,谋逆罪名大概并非子虚乌有,不过是非黑白并不重要。“加斯帕尔·德科利尼的居所派了重兵把手,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他已经是阶下囚,只差定罪了。”这件事由加斯东·勒潘指挥吉斯家族护卫队负责,说是护卫,其实是一支几百人的私人佣兵。“上午弗朗索瓦国王会召见安托万·波旁,”皮埃尔一指卢维埃:“夏尔·德卢维埃会趁机杀了他。”

艾莉森毫不畏缩,皮埃尔暗暗佩服她这份镇定。只听她说:“需要我做什么?”

卢维埃第一次开口:“动手前,国王要给我一个暗号。”他谈吐不俗、用词简练,一听就是贵族口音。

“为什么?”

“要是没有国王授意,谁也不能动王室血脉。”

言外之意是,在场的人必须看得清清楚楚,是弗朗索瓦国王要他死。否则,国王事后大可以撇清关系,向卢维埃、皮埃尔、夏尔枢机等一干嫌疑者问罪。

“千真万确。”艾莉森同往常一样,一点就通。

皮埃尔说:“卢维埃需要和陛下商量片刻,对好暗号。夏尔枢机已经和国王解释过了。”

“那好,”艾莉森说着站起身,“请随我来,卢维埃先生。”

卢维埃跟着她走到门口,这时她转身问:“你带着武器吗?”

卢维埃掀开外衣,只见腰带间插着一柄两英尺长的匕首,收在刀鞘里。

“最好暂时交给奥芒德·德吉斯先生收着。”

卢维埃解下刀和鞘,放在桌子上,跟着艾莉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