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27/68页)

西尔维不知道说什么好。做父母的怎么能把孩子当榜样呢?该反过来才对。她觉得尴尬。过了一会儿,她岔开话题:“该去礼拜了。”

狩猎小屋的会众找到一处新的集会地点,偶尔称其为圣殿。西尔维和伊莎贝拉走进一间大院子,这是一处租赁马匹跟马车的地方。母女俩穿着朴素,免得被人怀疑是去礼拜。租赁生意的主人也是新教徒,因为是礼拜日,没有开张,但门没有锁。

母女俩进了宽敞的石头马棚,见到一个大块头的年轻马夫正替马匹梳理毛发。马夫瞪着来人,准备拦下,随即认出两人,便一闪身,让她们过去了。

马棚走到头就看见一扇门,门后是一处秘密楼梯,通到宽敞的阁楼。这就是敬神之所。陈设一贯简单,没有画像造像,只有椅子长凳。

这间阁楼最大的好处是没开窗户,声音传不到外面。西尔维曾经趁会众放声高歌时站在外面街上听动静,只依稀听得见歌声,分不出究竟是哪儿传来的:附近坐落着堂区教堂、修道院和学院。

这里人人都认得西尔维。她是书商,因此是会众间的顶梁柱。此外,在团契讨论中,她常常直言不讳,讲起宽容一题,动之以情。她的想法和歌喉都无法不引人赞叹。她是女子之身,无法升为长老,但已是公认的领袖。

母女俩在前排落座。西尔维热爱新教的礼拜仪式——她倒也不痛恨天主教的仪式,这一点和大多教友不同。她明白,对许多基督徒而言,香火味儿、拉丁词句和唱经班的诡异合唱是信仰中不可或缺的。

然而,另一种仪式更叫她倾心:通俗易懂的讲道、合情合理的信条、她可以开口唱的赞美诗。

这一天,她发觉心神不宁,巴不得礼拜快点结束。吕克·莫里亚克一家人都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要找他打听。

不过生意的事儿她也不敢忘。说完最后一句“阿门”,她马上走到裁缝的年轻妻子弗朗索瓦丝·迪伯夫跟前,把仅剩的一本法语《圣经》交给她,又从她手里接过五里弗赫。

接着尼姆侯爵夫人路易丝走到她身边说:“宫里迁到奥尔良去了。”

国王率大臣出宫,这是常事。西尔维满心期待:“巴黎的新教徒大概能喘息一阵子了。奥尔良出了什么事?”

“国王召开三级会议 [5] ,”这是传统的国民大会,“夏尔枢机带着皮埃尔·奥芒德也去了。”

西尔维皱起眉头。“不知道那两个魔鬼又要耍什么新花样。”

“不管是什么,一准儿对咱们不利。”

“主保佑我们。”

“阿门。”

西尔维和路易丝说完话,走到吕克身边。“我得去一趟日内瓦。”

小个子的吕克是个乐天派,可听了西尔维的话,他却眉头一皱,表示不以为然。“能否透漏一下原因,西尔维?对不住,该叫你泰蕾兹。”

“法语《圣经》卖光了,我得去买些回来。”

“上帝保佑。我真佩服你这份胆量。”

同一天里,西尔维第二次意外听到赞美,再次觉得受之有愧。她并不勇敢,相反,她怕得要命。“我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你办不到。路上可不安全,你一个年轻女子,又没钱雇一队护卫,路上可到处是强盗、黑店、扛着木锨的色眯眯的庄稼汉。”

想到色眯眯的庄稼汉,西尔维不禁皱了皱眉。男人怎么总把强暴当笑话讲?她不会轻易放弃。“说来听听。要去日内瓦该怎么走?”

“要说最快的路线呢,从这儿坐船,沿着塞纳河,最远能去到蒙特罗。这一程大概六十英里吧。还剩下两百五十英里路,主要得靠步行,要是没带行李就没问题。路上没有耽搁的话,走上两三个星期能到,不过耽搁一向是免不了。你母亲自然会陪你去吧。”

“不,母亲得留在这儿看店铺。”

“西尔维,我说认真的,你一个人可办不到。”

“我也是不得已。”

“那么路上一定得跟人搭伙。遇到一家人是最好的。要是只有男人,那说什么也不行,原因呢不说你也明白。”

“自然喽。”西尔维毫无经验,想想就觉得害怕。之前说去日内瓦还不当一回事,真是惭愧。“我还是打算走这一趟。”她装出自信的口吻。

“那好,你要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你跟人结伴而行,路上大家没事做,就天南地北,免不了问起你,你总不能说要去日内瓦买禁书吧。对了,最好干脆别说去日内瓦,谁都知道那可是第一大异教之城。你得编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