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16/68页)

卡洛斯伸手去抓戈麦斯那只握匕首的手臂,但对方铁手一挥,只见一道亮光一闪,卡洛斯跌倒在地。

趁着这两秒钟的耽搁,巴尼武器出鞘,那把两尺长、弧形刀柄的西班牙短刀已握在手里。

只见戈麦斯一只手举在半空,伸直了铁手维持平衡,胸前暴露无遗。埃布里马仍头昏眼花,脖子毫无防护,他对准了就要下手,说时迟那时快,巴尼匕首一挥,画了一个大弧,刺中了戈麦斯左侧胸膛。

这是冥冥中的好运,抑或是厄运。巴尼只是胡乱一刺,但尖利的双刃钢刀无巧不巧地刺在两条肋骨之间,深深地嵌入胸膛。戈麦斯痛苦的咆哮只持续了半秒,就戛然而止。巴尼用力抽出刀,伤口喷出一股鲜红的血。巴尼一惊:刀刺中了心脏。

片刻之后,戈麦斯瘫软下去,刀也从无力的手指间松脱。他仿佛一棵大树,轰然倒地。

巴尼惊呆了,卡洛斯骂了一句。埃布里马回过神来,惊问:“这是怎么了?”

巴尼跪下身子,伸手在戈麦斯的脖子上试探脉搏。不跳了。伤口也不再流血。“死了。”

卡洛斯说:“我们杀了一名军官。”

巴尼只是为了救埃布里马,但空口无凭,有什么证据?他放眼四周,只见一屋子证人仓皇逃走。

其中的是非对错,谁也懒得去分辨。醉酒斗殴中,一个小兵杀了一个军官。军队绝不会姑息。

巴尼看见店主对一个十几岁的伙计交代了几句,说的是西佛兰德方言,片刻之后,伙计匆匆而去。巴尼说:“这是去报官了。”

卡洛斯说:“应该是去市政厅。不出五分钟,咱们就要给逮捕了。”

巴尼说:“那么我必死无疑。”

“我也一样,”卡洛斯答道,“我是帮凶。”

埃布里马说:“对非洲人罕有公道可言。”

他们不敢耽搁,夺门而去,跑到集市广场。此刻天上阴沉沉的,日头渐渐西沉。巴尼暗暗庆幸。不出一两分钟就该黄昏了。

他喊道:“去码头!”

三人奔过广场,转上直通河边的莱厄街。莱厄街是这座商埠的通衢,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满载的手推车、挑着重担的脚夫比比皆是。

巴尼提醒:“慢慢走,免得惹人耳目,瞧见咱们的去向。”

三个缓步慢行,却仍不免引人侧目。看佩剑就知道他们是当兵的。虽然穿的是不起眼的便服,但也太好认:巴尼身材高大、一把乱蓬蓬的红胡子,埃布里马是个非洲人。好在天快黑了。

三人赶到河畔。巴尼说:“得弄一条船。”他一向痴迷航海,基本对付什么船都不成问题。船只放眼皆是,有的系在水滨,有的泊在河中央。然而,极少有人笨到把船扔下不管,毕竟城里到处是外国士兵。大船都配了守夜的,就连小一点的划艇也收了桨、上了锁。

埃布里马说:“蹲下。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人看见。”

三个人跪在泥滩上。

巴尼张皇四顾。时间紧迫。城守多久能搜到河边?

偷一条小艇不成问题,只要把系在木桩上的链子弄断就是了,难在没有桨,只能顺流而下,无异于束手就擒。更好的办法是游近驳船,制服守夜人,收锚逃走。可来得及吗?况且船越值钱,城守就越穷追不舍。思来想去,巴尼说:“说不好,不如过了桥,拣最近的路出城。”

这时一条木筏子映入眼帘。

这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是十几根树干扎成的,中央搭了个矮矮的棚子,可供一个人歇息。船主立在舱板上,顺流而行,用一根长篙调整方向。他旁边堆着一些器具,借着暮色,巴尼瞧着像是捕鱼用的麻绳和桶子。

“这就是咱们的船,”巴尼说,“轻着点儿。”

他跪着潜进水里,其他两个人跟在后面。

河水陡然变深,很快就没到脖子。眼看木筏驶来,三人抓住筏子边沿,先后跃到舱板上。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惊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卡洛斯已经蹿过去,把他掀翻在舱板上,捂住他的嘴,叫他呼救不得。巴尼连忙捞起掉进水里的长篙,把筏子拨回中流。他瞧见埃布里马扯下老头儿的衬衣塞在他嘴里,又从那堆杂物里拿了条绳子,缚了手脚。巴尼发觉他们三个配合默契,无疑是因为曾经联手操纵过重型船炮。

他环顾四周,判断劫船的事没人瞧见。接下来呢?

他开口说:“咱们得——”

“别说话。”埃布里马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