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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为军费短缺坐困愁城的宗泽得悉其言大喜,盛赞他这是为抗金救国做出了重大贡献。乃让他且宽心休养几日,待到适当的时候,再请他去亲临现场指导掘宝。

向宗泽吐露了宝藏的秘密后,夏永济觉得像卸下了千斤重负,周身无比轻松。他和莲儿的安全,从此再也用不着他们自己操心。由是,夏永济深悔,还不如一开始便来找宗泽帮忙寻女,那要省去多少麻烦,少吃多少苦头。

莲儿所提供的情况,则牵涉到了宗泽正在着意寻查的一个要害人物——天正会的最高首脑草庐翁。尽管莲儿并不知道八月四日傍晚前往邯宅、与邯兆瑞进行过密谈的那个人是谁,而且对密谈的大部分内容也没听清,但从她描述的情形上看,那个人的身份绝对非同一般。据侯云甫供称,邯兆瑞在天正会中属核心层人物。那么,那个看上去在其组织中位居其上者,十有八九,应当就是草庐翁了。

挖出魁首草庐翁,对于彻底铲除天正会这个地下组织至关重要。何况,通过此前的多次较量,宗泽已明显地感到,此人谋略过人。倘此劲敌漏网,即便是这次叛乱被挫败,对手仍是大有可能东山再起。所以,宗泽对于寻查此人极为重视,已在方方面面用功多日,可惜一直无甚进展。

直到亲赴临风寨谈判,以及捕获侯云甫两件事发生后,他才从所获信息中触动灵机,将怀疑对象指向了貌似儒商的方承道。然而那也仅仅是一种猜测,并无什么凭据。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目前不宜采取正面措施强行验证。而若是怀疑错了倒会让真正的草庐翁钻了空子。因此如何能不动声色地鉴定方承道,是为宗泽的一道难题。听过莲儿的叙述,顿使他计上心来。当下他就问莲儿,倘再见到去邯宅的那个神秘客人,能不能认得出来。莲儿说因当时暮色已深,又离得较远,那人的模样她没看清。不过,她对声音的感受力很强,如能再听到那人说话,肯定能够分辨出来。宗泽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便发生了宗泽与方承道在书肆里的“邂逅”。

遵照宗泽的嘱咐,扮作书童的莲儿进店之后,什么也不看,就是只管垂首听音。这样,一方面可避免莲儿与方承道打照面;另一方面可使莲儿专心辨音。宗泽的这一招,方承道哪里想得到。因而尽管他心中忐忑了半晌,终是未能识破玄机。

回去之后,莲儿非常肯定地告诉宗泽,书肆中那人的嗓音、口音、语调、语气等特点,与八月四日傍晚去邯宅者毫无区别。一句话,此人即彼人,绝对错不了。

得到这个回答,宗泽的心情是始则一松,继之一紧。这既是一个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又是一个他极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说他希望听到这个答案,是因为这张画皮的及时揭开,可为即将展开的平叛肃反行动提供重大的制胜保障;说他不希望听到这个答案,是因为他实在不愿看到他与方承道成为势不两立的对头。他对方承道就是天正会魁首这个事实深感痛惜。这种深切的痛惜,一方面源自他与方汉奇的知音、挚友关系;另一方面还来自他对方承道出众才华的赏识。他与方承道接触的次数虽不多,但已能显著地感到其之学问见识不逊乃父。这样一个超凡才俊,竟会沦为敌对势力之首,岂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此外还有一点,也让宗泽的心情有些复杂。那就是,他感到方承道对他宗泽,还是讲情义的。从侯云甫和简师元、范光宪的供词中,他都曾得知过一个事实:天正会里曾提议以暗杀手段除掉宗泽者不乏其人,但均被草庐翁制止。为此草庐翁还专门下达了一道指令,明确命令不经他的许可,任何人不许伤害宗泽。当然,这一情况,也恰恰成了促使宗泽将怀疑目标指向方承道的重要因素。

希望也罢,不希望也罢,现实就是如此。这场面对面的斗争,注定是无可避免的了。能不能劝转其幡然猛醒弃旧图新,将他的满腹才智投入于抗金救国的大业之中呢?宗泽不敢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但他打算为此尽量做出努力。不过,这是后话。现在他需要做的,只能是高度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将这场博弈的终决之战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