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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迟疑道,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李种二人是力主对金人用兵的,恢复二人的职务,亦即等于恢复了其对金用兵之策。但本月初一夜间一战,我朝兵马已被金军歼灭殆尽,欲与金军硬拼,不是自寻死路吗?

吴敏出来奏道,据臣下所闻,我朝兵马悉数被歼之说不确,请皇上询问蔡守御使实情。

赵桓就问蔡懋,清点城内城外兵马损失情况如何?

蔡懋不敢隐瞒,只得当堂据实奏报,初一夜间一战,宋军实际伤亡统共不到两千,主要是发生在姚平仲部。而其余勤王兵马,以及亲征行营司所属部队,仅损失数百人,并未伤筋动骨。

赵桓听罢面色一沉,转脸质问李邦彦,你等所奏再无可战之旅是实是虚?

李邦彦汗流浃背地低首支吾道,当时由于时间仓促,或许是查验有误。

赵桓这才知道是上了李邦彦的当,怒不可遏地狠拍了一下御案。李邦彦吓得通身酥软,扑通跪倒。当初在李邦彦指使下参与过谎报军情的那些官员,亦吓得一齐跪了下去。同时跪下的还有蔡懋,他没主动上报兵马统计实情,同样犯有欺君之罪。

赵桓怒视着眼前这帮令他颜面扫尽的浑蛋,当时连亲手操刀宰了他们的心都有。这时又有奏报传来,说外面闹腾得越来越厉害,宣德门前的侍卫在与民众的冲突中已被打死十几个,弄不好,再过一时半刻,乱民们就要如洪水猛兽一般冲进大内了。

众大臣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沉不住气了,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众口一词敦请皇上速作定夺。

事到这个地步,赵桓别无选择。他极其沮丧地叹了一声,就命吴敏拟旨,宣布罢李邦彦太宰职,罢蔡懋左丞及守御使职,王孝迪等参与谎报军情者一并罢职。复李纲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复种师道所兼诸职。关于蔡懋数日后另有诏令,除资政殿学士、知大名府。对于李邦彦,赵桓原欲一撸到底,后经其煞费苦心活动关节,改为遣其出知邓州。对这个品性低下无德无能的浪子宰相来说,能有如此下场,已算相当幸运。

圣旨拟定,赵桓即遣使召李纲、种师道进宫入对。谁知在传旨的过程中又出了事。

奉命传旨的那个太监唤作朱拱之,这厮颇不识相。他平日里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惯了,自觉着高人一等,现在又是皇上的代言人,臭架子便端得十足。骑马出了宣德门,看到眼前是一片嘈杂混乱,他也不掂量一下此时此刻他算老几,就摆着惯常的做派用马鞭四下指点着骂骂咧咧。却不知请愿民众火头正盛,岂容得一个无毛阉竖在这里指手画脚。立时便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围上去,揪住他就拳脚齐下。

那朱拱之见势不妙,拨马欲回,却是晚了。他被愤怒的人们七手八脚从马背上拖下,顷刻间便在乱拳之下变成了肉饼。

后边那个奉命去向种师道传旨的太监见状哪里还敢再往外走,他趁人不备便赶紧掉转马头,屁滚尿流地一溜烟逃回了崇政殿。这个太监大约心脏有点毛病,在大殿上尚未将这段惊险遭遇的首尾说完,就突然口吐白沫昏迷过去。

若在平日,老百姓莫说是殴打了钦差,就是无意间招惹了从宫里溜达出去的一条狗,恐怕也得被扔进刑部大狱。但是今天,两个传旨太监一个毙命于乱拳之下,一个被吓了个半死不活,赵桓却只能牙齿打掉了往肚子里咽,心里那滋味可想而知。

赵桓强压下内心难以忍受的屈辱感,垂问众大臣如此当奈何之?吴敏奏曰,此皆因传旨者未向民众申明上意之故。赵桓就命吴敏及聂昌、耿南仲等人速赴宣德门对众宣谕,并再遣中使出宫传旨。

吴敏等人登上宣德楼,扯开嗓子反反复复将圣谕宣告了数遍,下面的涌动人潮才渐趋平息,往两边后退着让出了一条通道。眼看着召唤李纲、种师道的两骑中使从大内奔出疾驰而去,人潮中爆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围困大内其他三门的人们闻得圣谕稍迟,直到半个多时辰后才先后停止了骚动。至此,这场请愿已算是大获全胜。但是人们没有散去,而是不约而同地都涌向了宣德门前,等待着迎接李纲、种师道的复归。

索天雄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请愿的人群中。不仅如此,他还让索飞春关照那些义勇队中的骨干,一俟鼓动起请愿者闻风而动云集而来,自己即务必销声匿迹于人海中,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交代给甘云的任务,则是令其弟兄们密切关注各兵营的动向,如有风吹草动迅速通报,以便他及时策动民众进行堵截,使之不得靠近大内。而当天他与索飞春所处的位置,是宣德门前一家临街茶楼的二层上。待在这个地方,既不引人注目,又可俯瞰全局。当他看到在敲响登闻鼓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蜂拥而至的请愿者即已大大超过预期人数,便已料定此役必胜。那么他和索飞春剩下的事,就只是稳坐在茶楼上临窗品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