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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听罢,手拈着颌下的黑须,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之所言,俱是实情吗?燕青躬身道,句句是实,乞大帅为小民做主。

童贯突然沉了脸色,哼哼冷笑道,俱是实情?本帅却知你俱是谎话。你二人分明是梁山贼探,欲花言巧语诱我大军入你圈套。如此童稚伎俩,岂能瞒过本帅。来呀,与我将这两个贼探推出去,就地斩决!

立在两旁的亲兵应一声诺,呼啦啦上去扯起燕青、楚红,执刀押着便向帐外走。

出现这种情况,是燕青、楚红已有预料的。他们针对着童贯的心理,已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对策进行过多次演练。而且既然受命深入虎穴诱敌,即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到了此时此刻,怕死也是无用的。所以听了童贯的斩决令,两人也不分辩,相互看了看,即从容地向外走去。

燕青和楚红即将被押出帐门,童贯突然又喝了一声,且住,将他两个与我带回来。

亲兵得令,又应声将燕青、楚红押回。

童贯眯起眼睛观察着二人,阴黠地问道,本帅欲斩你二人,你二人为何不辩一词?

燕青叹道,老汉知道,两军交战须谨防奸诈,大帅之疑在所难免。我父女既不能见信于大帅,辩有何益。唯愿大帅能用上我父女带来的图形,荡平梁山贼穴,雪我黎民冤仇,我父女纵死九泉,亦无憾也。

童贯拍案大笑道,好,说得好。你父女深明大义,忠心可嘉!只因那梁山贼寇狡猾多端,本帅不得不防。方才多有得罪,本帅向二位赔礼。说罢,他离座而起,郑重其事地向燕青二人深施一礼。

燕青忙道老朽不敢当,遂让楚红取出缝在衣衫夹缝里的图形若干,呈与童贯。童贯接过去看了,向燕青询问了一些相关问题,燕青俱对答如流。童贯极为认真地听罢,又对燕青、楚红褒扬勉励一番,便命人带他们去用餐安歇,当然同时也布置了对他们的监控。

为了证实燕青、楚红的身份,童贯派人去燕青所说的居住地区进行了调查,验证当地是否有一个鲍姓大户。这一方面的工作梁山泊早已做妥,岂会露出马脚。探子很快回报,那个地方确有此户,其家宅遭梁山泊抢掠,已被夷为平地。其家中人丁俱被劫入山寨。种种细节与燕青所述别无二致。

童贯得报,疑心去了大半,这才升帐召集众将商议进兵之事。

诸将中多有曾在边关立过战功的骁将,进剿梁山泊本来就有轻敌倾向。童贯扎营多日按兵不动,他们早就等得焦躁,暗哂阉帅胆小无能。今见终于要动手开仗了,个个摩拳擦掌,求战心切,道是有人献图乃是天意,我等不可贻误战机,宜借此东风全线出击,神速挺进,勇猛穿插,分割围歼,则梁山贼寇唾手可灭也。

童贯在众将的鼓动下,头脑发热勇气倍增,仿佛看到决战决胜的壮观场面就在眼前,便依照燕青所提供的梁山泊地形及防御力量配备图,与众将议定了进军方案。众将回营后即开始做拔营进兵的准备,照例要杀猪宰羊激励三军,闹得驻地周边沸沸扬扬,鸡鸣犬吠。

早有细作将这边的动静报进山寨。宋江、卢俊义判断燕青、楚红的诱敌行动已经生效,传令各路人马进入伏击区,严阵以待,只等官军自投罗网。

征剿大军大举进兵之日的凌晨寅时,燕青、楚红被带进中军帅帐。一身戎装的征剿大元帅童贯再一次接见他们,告诉他们说,大军今日便要全线进攻梁山泊,为他们和广大黎民百姓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但我大军虽有图形,到底对实际的地貌不熟悉,因此必须请他们在前军带路。

童贯的这种手段亦不出燕青、楚红所料,他们爽快地回答,为朝廷效力乃分内之事,小民万死不辞。

童贯点头称善,命燕青随由建康府调来的水军统制刘梦龙去湖边登舟,引导战船从水路进发。命楚红随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骑马出发,作为陆路部队前部先锋的向导。

燕青听得要将自己与楚红分开带路,有点不安地看了楚红一眼。楚红觉出了燕青的担心,坦然地宽慰他道,爹爹不必担心孩儿,进山的道路孩儿谙熟得很。待到大军告捷时,孩儿自会与爹爹团圆的。燕青不便多说什么,只好沉沉地叮咛一句,征战阵中刀剑无情,我儿要自己多加珍重。楚红道,爹爹也多保重。二人的目光再次短暂地一碰,即分头上马,各被一队官军簇押而去。

童贯感到这两个人的情绪似乎有点缠绵,但认为乃是父女情深,也未多去留意。

卯时初过,正是朝霞升起,云天灿烂时分,征剿梁山泊的战役正式发动。

先说水军一路。燕青随刘梦龙到得湖港,便弃骑登舟,与刘梦龙同在首船上,导引着由百十艘棹船组成的战队,首尾相连数里,逶逶迤迤向茫茫水泊里驶去。燕青立在船头,不时指点着篙手,这厢有暗网,那厢有险沼,令船队迂回而行,果然是驶得平安顺畅,却让官军在不知不觉间迷糊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