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7/14页)

田说:“老杨和老窦说的都是心里话,都是革命者的态度。来,咱们也别光顾说话,酒还是要喝的,狗肉要凉了,大家快动筷子。”

景举着酒碗说:“我对梁大牙同志是有看法的,共产党员不说昧心话。但是在党的会议上,我举手了。既然举手了,组织原则我是绝对不会违背的。但这并不等于我没有意见。梁大牙的不良习气和军阀作风,我还是要抵制。来,司令员,你要是同意我的态度,咱们就把这碗酒干了。”

辉当即站了起来,说:“我先喝酒后发言。”说完,将碗一举,跟张普景碰了咣当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酒,杨庭辉将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掷,说:“老张你说你要对梁大牙的不良习气和军阀作风抵制,我为什么不同意?老张你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们推荐梁大牙当分区的司令员,并不是没有一点顾虑,最大的顾虑就是没有人敢捋他的老虎屁股。一个人的进步路程是漫长的,需要不断地有人批评,有人争论。必须有一个人时时出现在他的对面,不仅是在他有了缺点的时候给他指出来,更重要的是在他取得成绩的时候,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人敢于给他当头棒喝,让他警醒。梁大牙在性格上是有弱点的,而且有些弱点是致命的。首先是要反他的骄横,反他的个人英雄主义,反他的军阀习气,要增强他的党性观念。这个使命由谁来完成?还是依靠我们的政治工作者。分区的政委暂时没有明确,老张你是知道原因的。”

张普景本来不胜酒力,加之在反第七次“扫荡”中负伤数处,伤口前不久才刚刚愈合,今天敢于豪饮,完全是情绪所致。一碗酒下肚,脸色便有些苍白,接住杨庭辉的话说:“我对我所犯的错误,有我自己的认识。个人进退算得了什么?大丈夫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我参加共产党,是闹革命的,不是为了当官做老爷的。我也表个态,我现在是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只要我还是一个政治工作者,还是一个共产党员,我就不会放弃我的原则。这一点,可以让事实来说话。”

有些酒意了,话就说得铿锵。坐在一起叫起来都是老杨老王老窦老张的,实际上也都才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人,艰苦而复杂的斗争使这些年轻的革命者们提前走向了成熟。

在这些人当中,王兰田年纪稍长,说话也就平和得多。他再一次举起筷子,招呼大伙吃狗肉。虽然是隔年的狗肉,好在凹凸山人腌制这些东西自有其绝招,先是在铁锅里煮上半熟,再用花椒和盐水浸泡,出水后揉以姜末和酱汤再泡,再出水风干,便日见红色。烹制的时候,佐以红辣椒过油干炒,味道就炒出来了。端在桌面上,色泽鲜艳,浓香弥漫。

大家也觉得话题过于深沉了,但是多数人在这种场合是不便插话的。有王主任牵头,便纷纷举箸夹肉。果然是好东西,筋道耐嚼,口齿留香。

王兰田微笑地看着杨庭辉,说:“老杨,我们的想法是不是可以在这里跟大家透露一下?”

杨庭辉说:“当然可以,都是老同志了。”

王兰田便将酒碗推到张普景的面前,亲切地说:“老张,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处同志也有四五年了吧?对于有些问题,我们有不同意见,并不影响我们真诚的同志关系。你这个同志斗争性强,原则性强,都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老杨同志和我都认为,凹凸山的‘纯洁运动’搞得过了头,也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这么大一个党组织,这么多受党教育多年的老红军老八路都干什么去了?就那么没有识别能力?就那么盲目?恐怕也不全是。我们也有疑惑,可是任务是从上面布置下来的,组织原则又不容许我们抵制。所以说,责任大家都有,只是有轻有重。即使是执行得过了一点,也还是一个认识问题,而不是个人的品质问题。老杨我们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凹凸山军分区的政治委员还是请你来代理。我们到了军区,要把我们的看法向军区党委汇报,至于下一步怎么调整,组织上会恰当考虑的。”

杨庭辉端起酒碗,四下里看了一圈,突然笑了,说:“今天这顿饭吃出了讲究,说好了大家在一起打平伙犒劳肚子,可是吃着吃着就开成了会。这样也好,在座的都是分区和特委的领导,我们今天就算开一个临时的党的会议。不过今天的会议有点特别,不光是你说他讲,桌子上不光有酒有菜,还有这么一盆热辣辣红彤彤的腊狗肉。狗肉飘香,情深意长,我看今天的这顿晚饭就叫狗肉会议吧,同志们意下如何啊?”

同志们都笑了,说司令员这个点子好,这顿饭吃得有意义。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供给部长张秀海觉得自己这个搞后勤的该做点保障动作了,于是一硬脖子站了起来,抱起酒坛子倒了一圈,然后大呼小叫要跟各位碰酒。转眼之间,半坛子酒就灌进了同志们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