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党争的发酵:山东巡抚之争(第3/8页)

从种种史料上看,这正是“义和团”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事情真的比较搞笑了,当赵三多不得不把梅花拳改称为义和拳,为“义和拳”的刺激性而忧心忡忡时,存在于官方正式文件中的却早已经是合法的名字——“义和团”。对于当时的赵三多等人而言,看来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地方官府比他们更害怕将非法组织上报给朝廷!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知道了,正是因为张汝梅从一开始就抱有招安收编的念头,东昌知府才反复做赵三多的思想工作,劝他放弃,而事情的发展却都超过了赵三多和张汝梅的掌控能力,赵三多被手下激进分子胁迫亮旗起事,亡命江湖,张汝梅也因“剿拳不力”而下台。

现在,有“屠户”之称的毓贤又继承了张汝梅招安收编的想法,这是很令人意外的。然而实际上,正如我们前面说的,不是毓贤同志突然起了善心,也不是他突然换了副心肠,而是等他坐上山东巡抚的位置之后,这才发现招安收编是彻底解决义和拳问题的唯一选择。

原因是,山东的军队不够。

四年前的甲午战争中,山东是损失兵力最多的省份,而甲午战后,山东也分到了偿还《马关条约》赔款的任务。山东的财政入不敷出,年年亏空,为了缩小各地开支,挤出银两来偿还大量赔款,朝廷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裁军。山东也不例外,比如我们熟悉的冠县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

按照编制,冠县至少应该驻守1名千总、7名骑兵和26名步兵(官兵总共34人)。而裁军之后,冠县只剩下了1名千总,1名副千总,8名步兵(官兵总共10人)。军费有没有减少不知道,反正这一裁又裁出一个副千总出来,是不是他是县老爷的小舅子没地方安置啊。

而那个时候军警是不分家的,平常地方驻军干得最多的,其实就是相当于我们现在警察干的活。冠县裁军之后,说得寒碜一点,连小偷小摸的都可以把那几个兵当作弱势群体,更别说去对付拳民了。所以在剿拳问题上山东经常向直隶发电请求帮忙。

朝廷又要裁军,又要确保稳定,在稳定上不能出任何差错,除了以最小的开支增加一些“军人”,当时的张汝梅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其实换成谁都没有办法,毓贤也一样。于是当“义和拳”越来越难以处理时,让他们加入官府几乎不要出钱的正规民团似乎就是最好的出路,既节省了军队去剿拳,又反过来增加了官府武装的人数去维护稳定,一举两得啊,每一任巡抚基本都会这么想的。

拳民并不是天生的“盗贼”,和毓贤过去打击的那些打家劫舍、祸害乡邻的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只要能给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有饭吃,他们就不会再闹下去,历史上山东的梁山好汉都是招安收编的,拳民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这就是毓贤的手法,在面对山东具体省情之后的手法——一手以剿,一手以抚,剿中有抚,抚中有剿。当然,在毓贤看来,他的这套剿抚兼施的手法不仅是高明的,也是“安全”的——对头上的红顶子来说。

正如每次外敌入侵,朝廷里总有“和战”两派一样。在如何对待义和拳的问题上,朝廷里已经有“剿抚”两派之分。我们知道,观点之争的背后是党争,对义和拳的“主抚派”正是排外的端王集团,而“主剿派”是和洋人关系比较好的汉党,毓贤剿抚兼施,两不得罪,居中站队,潇洒骑墙。在后来的很多书中,人们对毓贤到底是如何对待义和拳的看法是比较矛盾的,一派人认为毓贤是“主剿”的,是不折不扣的“刽子手”“双手沾满了拳民和劳动人民的鲜血”;而另外一些人认为毓贤是“义和拳组织最大的支持者”“鼓吹改拳会为民团”。如果我们知道这是毓贤同志一贯的风格,那么一点都不奇怪,毓贤同志的这个矛盾形象,正如他出任山东巡抚之前的矛盾形象一样,不过是在继续“媚上”,在凶险的官场里精于算计,用心自保。

然而,就在毓贤战战兢兢地维护山东地区稳定之时,1899年10月,在毓贤上任半年之后,朱红灯率领队伍来到茌(chí)平以北的平原县,又有了惊人之举!

“天下义和团扶清灭洋!”

跟几个月前相比,朱红灯的队伍更加壮大了,名气也更响了。这次来到200里外的平原县,就是因为在这个县的杠子李庄,有两个地主拒不为拳民“助粮”,应杠子李庄拳民的邀请,朱红灯亲自率领队伍前来“助战”。结果是他不仅打开了这两个地主家的粮仓,还赶跑了杠子李庄的地主民团,成功地占领了杠子李庄!

这应该是拳民首次占领一座村庄,毓贤接报,他立即派出将领带兵前去围剿。带兵的这个人需要特别介绍一下,他是济南府候补知府、现任济南府亲军营管带袁世敦,大家看到这个名字一定很熟悉,没错,他就是袁世凯同志同父异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