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攸关的一步棋(第2/3页)

其实李这么说,也是按照高宗皇帝的意思在行事。早在高宗李治还是晋王的时候,李就是他的旧部。当时李治遥领并州大都督,李任都督府长史,由于李治并不到任,所以实际政务都是由李负责,可见李与李治的关系本来就是有渊源的。

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在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的那场夺嫡之战中,李才会成为力挺李治的三大干将之一。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李治被册立为太子后,太宗李世民马上任命李为太子詹事兼左卫率。在一次宴会上,太宗又以郑重其事的口吻告诉李:“朕将属以幼孤,思之无越卿者。公往不遗于李密,今岂负于朕哉!”

太宗皇帝这么说,显然是在托孤。面对天子的信任和器重,李感激涕零,当场表示绝不辜负皇帝的重托,并咬指出血,以此表明自己坚贞不渝的态度。稍后因醉酒睡去,太宗还脱下自己的龙袍披在李的身上。

太宗临终之前,特意做出一个重大的政治安排——先将李贬为叠州都督,然后让李治在即位之后将他擢为宰相,以示新君之恩,借此强化李的忠心。

李治依照太宗的吩咐,在登基当月就擢升李为洛州(今河南洛阳市)刺史,旋即又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让他进入了宰相班子;几个月后,又正式拜李为尚书左仆射。

无论是从李自身的资历和能力而论,还是从太宗对他的信任和器重来看,李都是后贞观时代当之无愧的第二号重臣。在永徽一朝的满朝文武中,李既是屈指可数的托孤重臣之一,也是唯一可以和长孙无忌相提并论并且相互制衡的人物。

回顾太宗皇帝生前的政治安排,虽然不一定有让李与长孙无忌相互制衡之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以太宗李世民的英明睿智,他或许也会料到,身后的政局不可能永远是铁板一块。所以,物色一个像李这种绝对忠于李治,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制衡长孙无忌的托孤大臣,就是他所能做的最妥善的安排。

出乎太宗皇帝意料的是,他在临终之前苦心孤诣布置好的这枚棋子,却在高宗即位不久就忽然选择主动出局,自行淡出权力核心。随后,李又频频向高宗提交辞呈。

在李“固求解职”的情况下,李治不得不解除了他的左仆射之职,仍保留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职务,并另行授予“开府仪同三司”的荣誉衔。

唐朝初期,只有中书令、侍中及由尚书令代理的仆射三人是宰相,后来仅以中书令与侍中为正式的宰相。若在本职之下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则视同宰相。

对于李的主动隐退,李治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为了尊重他本人的意愿,李治也只好这么做。

虽然李还挂着“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衔,名义上仍然可以参与朝廷的最高决策,但实际上已经成为所有宰相里面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个。因为一旦没有在三省六部里担任实职,参与决策时就不可能拿出切合实际的有分量的意见,充其量也就是列席而已。“开府仪同三司”不过是个虚衔,是专门给那些过了气的功臣元勋养老用的。以李的年龄和能力而论,他实在不应该这么早就靠边站。

可问题在于,这是李自己的选择,并非高宗的意愿。李李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迫于长孙无忌的压力。永徽元年(公元650年),长孙无忌的个人权势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后期那种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是由于他的多重身份——天子舅父、开国元勋、顾命大臣、首席宰相,从而决定了他在高宗朝廷中独一无二的权威和影响力。

与长孙无忌同朝为相只有两种选择,为其所用,或者为其所灭。李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宁愿选择第三条路——惹不起就躲着走。其实很多时候,逃避并不是懦弱的表现,有时候反而是智慧的选择。人要因时因事而变,这是一种策略,更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战术。

事实证明,李的做法无疑是高明的。假如他不是在永徽元年(公元650年)急流勇退,远离权力斗争的旋涡,那么很难保证他不会在随后的房遗爱谋反案中受到陷害和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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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只有到了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当高宗李治意识到长孙无忌的权势正在极速膨胀,而自己却日渐陷入大权旁落、任人摆布的困境中时,他才会突然间明白李当初主动隐退的苦衷,也才能深刻领悟李保存实力的政治智慧。与此同时,李治当然也会回想起太宗当年给他安排这个辅弼大臣的深意。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李治毅然决定让李复出,将其擢升为三公之一的司空,显然是希望他对长孙无忌形成制衡。李的司空一职其实也没有多少实际职权的荣誉衔,但是鉴于其阶位仅次于身为太尉的长孙无忌,并且李本人也是定策功臣和托孤重臣,所以此次任命就相当于恢复了李朝廷二号重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