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督府(第2/3页)

众人都赞同,尹良只是一个劲地叹息。此时已经晚上10点半,众人便打电话给总督府,请求面见赵尔丰。睡梦中的赵尔丰被叫醒,尹良问他是否看到了商榷书,赵尔丰不屑地说:“这不过是在罢市之外又添一个捣乱的办法,都是办不到的事,不必管它。”

司道们把电报稿给他看,他看到“矫旨”二字便大皱眉头,说:“这可不是随便玩的。”周善培就讲了些历史上矫旨的故事,劝说道:如果能把大局定下来,中央政府是能理解矫旨并且还会嘉奖;如果中央政府不采纳这个电文则大局必坏,那时也无所谓什么个人利害得失了。赵尔丰沉思之后,终于点头同意。

此时,赵尔丰已经接受了尹良对商榷书的看法,认为这是一份彻头彻尾的叛逆宣言,并且怀疑是蒲殿俊等人在背后策划。

逼上绝路

次日,一切都出奇地风平浪静。平静的后面,暗流涌动。

9月7日上午8点,各司道及川路公司高管们冒雨到藩司衙门开会,这是他们自从罢市以来每天的例会。但尹良却没出现,下属们说他生病了,在上房忌风。

众人闲扯了一个多小时,正准备散去,尹良忽然派人来通知,说是接到了邮传部的回电,请大家一同到总督府看电报去。

9点半钟,众人赶到了总督府,结果在客厅里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尹良和赵尔丰都没露面,问警卫,警卫则说总督正在开会。众人无聊,有的打瞌睡,有的抱怨,有的干脆走出总督府到街上买烧饼油条。

中午12点,门外传来了军队跑步前进的整齐步伐声,众人都觉得惊慌和奇怪。十几分钟后,警卫来请司道官员先入内晋见。众官员在另一间客厅里见到了朝服整齐的赵尔丰和尹良,赵尔丰劈头宣布:“天天请你们设法请大家开市,你们不肯帮忙,市不能久罢下去,我不得已,已经把闹事的几个人扣留了,以后不劳诸位了。”说完,也不等司道们说话就送客。官员们莫名其妙地退出客厅,正想各自散去,却又听说总督府已经被闻讯前来请愿的人群围堵,出不去,只好耐心等待。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此时,留在原客厅里的保路派们已经被赵尔丰的卫队看管起来。现场被拘禁的有蒲殿俊、罗纶、颜楷、邓孝可、王铭新、江三乘、叶秉诚、彭芬等人。另外,胡嵘则在督练公所被捕,而蒙裁成、阎一士则稍晚自请逮捕,分别押于巡警道署和华阳县署。

彭芬日后写下了详细的回忆,说当时“步枪、手枪、砍刀环绕目前,有不枪决即刀劈之势”。就在他们几人要血溅当场的关键时刻,成都将军玉崑应邀赶到。赵尔丰征求玉崑意见,欲将所逮捕人众一律处决。玉崑则问赵尔丰:“诸被逮者,均系士绅,非匪人,徒以政见不合,责任难卸,非叛逆也。季翁何弗请旨?”赵尔丰说:“有奏无批。”玉崑便说:“此事非请旨不可,弟不能任此责也。”遂不肯签字,告辞而去。他这样一说,弄得赵尔丰也不敢下手了。

1911年9月7日,四川总督赵尔丰逮捕了蒲殿俊、罗纶等保路运动领袖,并查封了保路同志会和铁路公司。图为当时报刊发表的成都惨案图。

遗憾的是,这段惊心动魄的刀下留人的故事,极有可能是彭芬事后杜撰的。据其他更为可靠的史料(秦枏《蜀辛》)显示,玉崑当日根本就未到总督府开会,在玉崑当天晚上发给北京的家书中也丝毫没有提到刀下留人的惊险故事。玉崑恰恰是对这些保路者们最无好感的少数省领导之一,在次日的家信中,他认为:“此次肇乱之根由,实因劣绅数十名暗中煽惑愚氓,心藏谋为不轨;加之行政诸公,胆识庸暗,题目未看清楚,所以乱萌忽起。幸蒙朝廷密旨,令赵严拿首要。”他完全赞同赵尔丰采取强硬手段。在这封家信中,玉崑说赵尔丰“将十一人留署花厅,饬军队周围严守,仍备饭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赵尔丰想将他们置之死地。

其实,朝廷早已多次发电,要求赵尔丰缉拿保路运动首要,先行正法。如果赵尔丰真要痛下杀手,既不需要玉崑的同意,也不存在什么请旨的必要。从日后赵尔丰与这些人并不恶劣的关系看,他此时只是软禁了他们而已。

有人失望了,他们本希望赵尔丰大开杀戒的。既然赵尔丰不开枪,逼他开枪的第二步棋开始启动了——赵尔丰刚刚把人拘捕起来,成千的“民众”就包围了总督府,时机契合得就好像是事先排演过的一样。

下午1点钟,赵尔丰再度召集被困在总督府的司道们,愤怒地说:“他们消息真灵通,又聚众起来,要求释放被扣的人。一天不开市,这些人就得扣留一天。”众人正说着,警卫进来禀报,人群已经冲进了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