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晋代察举之变迁(第6/9页)

还可注意的是“诸生有法度者及白衣”一句,“白衣”亦可参加试经。古未仕者着白衣,故“白衣”指未仕无官之人。但诸生亦不得谓已仕居官者。这里“诸生”与“白衣”为对称,“白衣”应特指不在学籍者。

《太平御览》卷二三六引《齐职仪》:“《晋令》:博士祭酒,掌国子学。而国子生师事祭酒,执经,葛巾,单衣,终身致敬。”是晋之国子生着单衣。又《宋书·礼志》:“巾以葛为之,形如,而横著之,古尊卑共服也……今国子太学生冠之,服单衣以为朝服,执一卷经以代手板。”是南朝之国子太学生亦葛巾单衣,而单衣是用以代替朝服的,表示将欲居官而已不同于平民,是单衣为诸生之制服。(5)《晋令》只说国子生着单衣,但太学生可能也与之相同。“诸生”与“白衣”为对称,似乎就暗示了诸生都是穿着制服的。《隋书·礼仪志》七:“委貌冠,未冠则双童髻,空顶黑介帻,皆深衣,青领,乌皮履,国子、太学、四门生服之。”“深衣”即单衣。又《通典·礼七七·开元礼纂类十二》:“学生仍青衿服”。是隋唐学生仍着制服,承五朝制度。

学人有特殊服装,起源颇早。《诗·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毛传:“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但古之民间就学者亦可儒服,非仅官学制服。如陆贾原服儒服,投刘邦后改楚服以迎合之。《续汉书·舆服志》:“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自博士以下至小史、私学弟子,皆一梁。”推知官私学弟子冠服并无差异。而晋、宋、齐之诸生是“服单衣以为朝服”的,如非官学诸生,大约就没有资格服制服,只能服“白衣”了。又官学诸生可以免役,而平民则不能,那么对二者在服饰上加以区别,就更为必要了。

给予不在学籍之“白衣”以试经入仕机会,这一制度颇有意义。汉之太学有试经入仕之法,但未见扩大到不隶学籍之自学者;察举一途之明经、文学以及阳嘉制后的孝廉有经术考试,但这均由长官举荐,不能自由报名。曹魏明帝下令“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亟用”,郎吏如欲参试,大约是个人报名申请赴学官就考。至晋代,遂把学官试经之范围扩大到了“白衣”,学业成于学校之外者,亦有参试之机会了。欲参试者,或许是由个人申请,地方官保送至学官应试。在唐代科举制度之下,投考之“乡贡”与学校之诸生同应省试。从一个长过程看,察举考试和学校考试都构成了科举制的渊源。而科举制的特点是允许士人自由报名投考。从曹魏之郎吏赴博士试经,到晋代“白衣”赴学官策试,已隐含投考形式之萌芽了。

晋代由学校试经入仕者,史传颇少明确的实例。唯刘卞之例较为明确。《晋书·刘卞传》记其为兵家子,为祖秀才推荐于县令:

令即召为门下史,百事疏简,不能周密。令问卞能学不,答曰愿之,即使就学。无几,卞兄为太子长兵,既死,兵例须代,功曹请以卞代兄役。令曰:祖秀才有言。遂不听。卞后从令至洛,得入太学试经,为台四品吏。

刘卞是先入太学为诸生,还是以“白衣”身份于太学试经的,不甚清楚。(6)总之他是由太学试经为吏的。

但刘卞试经后所拜之官为“台四品吏”,而不是《晋令》所规定的郎中。试经拜郎的制度,后来似有所变化。《晋书·赵王司马伦传》记其篡位后为笼络人心计,下令“太学生年十六以上,及在学二十年,皆署吏”。太学生后来似以署吏为惯例。《宋书·礼志》:“晋武帝泰始八年,有司奏,太学生七千余人,才任四品,听留。诏已试经者留之,其余遣还郡国。”“署吏”、“才任四品”,均与刘卞之“台四品吏”相合。

“台四品吏”之“四品”,为中正之乡品;“台吏”大约是尚书令史。晋尚书令史有二等。据《通典·职官十九》之《晋官品》,尚书省治书、主书、主图、主谱令史官品第八,尚书令史官品第九。《晋书·刘卞传》记其为“台四品吏”后,“访问令写黄纸一鹿车。卞曰:‘刘卞非为人写黄纸者也。’访问知,怒,言于中正,退为尚书令史”。刘卞原任,大约是官品八品之主谱令史,方与“写黄纸”之职掌相合。“谱”指谱牒,中古重门第,选官须稽之于“谱”;“黄纸”为士人乡品之册,与谱牒性质相近,故以主谱令史掌之。刘卞后降为官品九品之尚书令史,是降官品一等。那么“才任四品”,就是堪任乡品四品人士所居的官品八品之吏,如令史之类。这就是太学试经之后一般所得之乡品、官品与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