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除异己自曝家丑,媚娘除掉贺兰敏之(第6/12页)

咸亨二年正月,李治、武媚率领朝廷百官踏上前往东都之路。这次去洛阳名义上是巡幸,实为躲避粮荒。长安城留太子李弘监国、沛王李贤参理,实际由戴至德、张文瓘、李敬玄主持一切事务。就在临近起驾之际,媚娘又借李治的名义颁布一道诏令:官职称谓一律恢复到龙朔改制之前。自此东西中三台复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六部八座、九寺诸卫乃至中下级官署、官名也全部复旧,左右相、匡政、肃机、太少常伯之类的称呼完全取消——这种复旧虽然只是形式上的改革,似乎也包含着二圣的自我检讨。

从龙朔至咸亨共历十年,这十年里大唐平定百济、高丽,修建了雄伟的蓬莱宫、乾元殿,举行了封禅,无论对帝国还是二圣而言,这十年都是辉煌灿烂的。然而同样也是在这激进的十年里,兵制破坏、冗官激增、国耗巨大、强敌崛起,各种忧患深埋,如今都无可避免地显现出来。龙朔改制的取消也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大唐又要迈上新旅程。尤其对于武媚娘,无论作为皇后、妻子、母亲,还是帝国大船的掌舵者,她的未来都充满无限艰辛。

三、恩威有度

虽然朝廷事先做了许多安排,但灾荒还是给大唐带来沉重打击。南方的粮食通过漕运抵达河南,州县官寺立刻组织赈粮,但是那也远远不够分的,而且许多老幼妇孺根本无力逃荒。正赶上天公不作美,这个冬天异常寒冷,关中积雪厚达三尺,粮食吃光了、枯草拔光了、榆皮啃光了,无数百姓死于饥寒交迫,关中之地几乎成了寒冰地狱。媚娘心中恻然,以李治的名义颁布了罪己诏:

朕寅畏三灵,忧勤万类,分宵轸虑,昃晷忘餐,迹在岩廊,心遍天下。惧八政之或舛,忧一物之未安,欲使菽粟积于京坻,礼让兴于萌俗。而德不被远,诚未动天,政道有亏,咎徵斯应。去岁三辅之地,颇弊蝗螟,天下诸州,或遭水旱,百姓之间,致有罄乏。此繇朕之不德,兆庶何辜?矜物罪己,载深忧惕……

此外她还下令,各州县凡有冻死于路者一律赠予棺木;雍、同、华三州贫苦之家,凡子女十五岁以下无力抚养者,可任意送人收养,但不能当作奴婢买卖——朝廷虽已迁到洛阳,依旧很困难,最多只能做到这份上。不过随着春天到来,局面开始稳定,难民回归故土修缮家园,东西南三大战场也迎来了各自的转机。

刘仁轨的主力军与姜恪的队伍会合,在凉州共同御敌,吐蕃军虽长于骑射,但对攻城战不够精通,唐军以逸待劳坚守不出,几战下来,吐蕃无法夺取城池,反而死伤甚众,大胜后的锐气渐渐消磨,两军渐呈僵持之态。东面局面也比较乐观,高侃、李谨行临危受命连战连捷,在黑齿常之、沙吒相如助战后声势更是大振,剑牟岑、安舜一再遭受重创,只能龟缩于辽东的安市城,死守不出负隅顽抗。更让媚娘欣慰的是征讨南蛮取得大捷,在王仁求、刘会基、高奴弗等当地族人的帮助下,起义蛮人逐渐分化,唐军于羌傍山之战大破蛮兵十万余众,斩杀叛军首领杨虔柳、诺览斯。但十分可惜的是,经姚州地方查证,曾荣耀一时的名将刘仁愿流放后心情抑郁,已于半年前逝世,媚娘和李治都深感惋惜,赦免其家眷还乡。

三方战场的危机解除了,但李唐皇室的灾难还在继续。咸亨二年五月,两具棺椁同时运到洛阳——城阳公主与驸马薛瓘双双病逝!

薛瓘代妻受过贬为房州刺史,为了能做出些政绩及早回到长安,他兢兢业业实心任事,无奈连续两年大旱,房州灾情严重,又引发了大规模瘟疫。薛驸马怜惜百姓疾苦,亲自组织赈粮。城阳公主是念佛之人,自也见不得生灵之苦,经常与丈夫一起安抚灾民、四处巡查,没想到因此感染疾病,卧床数日便撒手人寰。薛瓘与公主伉俪情深,妻子亡故又悲又悔,且深感对不起皇家,一连数日食水难咽,没几天工夫竟也跟着去了。

李治悲痛万分,辍朝五日,不顾病体,亲至显福门举哀。城阳公主三子皆来奔丧,薛顗、薛绪还倒犹可,小儿薛绍年方八岁,一直养于宫中,如今父母双亡,趴在棺上嚎啕大哭。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外甥,李治心都碎了。长孙皇后膝下三子四女,至此只剩他孑然一身!

公主夫妇运回长安,陪葬昭陵,李治的眼泪尚未擦干,又见八哥李贞一身重孝赶来报丧——越国太妃燕氏病故。

李贞母子本来在相州过得挺好,是因杨夫人之死才进京奔丧的。媚娘见到表姐很激动,李治也对李贞很亲睦,于是就留他们在长安住下,继而又随圣驾来到洛阳。李贞觉得离开相州太久了,急着回去料理公务,燕妃也觉最近有些劳累,于是向二圣辞行,回转河北。哪知刚启程至郑州,燕妃就病倒了,医药尽施皆不见效,拖了不到一个月终于仙逝,终年六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