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后博弈,媚娘再次深陷政治危机(第6/10页)

不过仗打到这个地步,唐军的损失同样不小,加上新得的城池尚需安排镇守,不得不放缓进军势头。此时南路也遇到问题,郭待封自率一部渡海,欲直趋平壤,李指派冯师本负责供给粮草,却不料冯师本船队于途中遭遇风暴,船只尽没,郭待封面临断炊之险,只得停止前进向李告援。更出人意料的是,驻守百济的刘仁愿行军迟缓,至今未与高丽交战,新罗王金法敏派出的军队也未见战果,整个南路军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身在长安的李治心急如焚,他深知历次东征失败与其说是被高丽打垮的,还不如说是拖垮的,僵持下去无疑又会走上师老兵疲的老路。于是他诏令调集更多兵马,齐向辽东赴援,但效果不理想。派往前线的已是精锐之师,剩下的将士普遍有畏难情绪。自显庆以来,国家四方征战十余年,虽然取得很大战果,伤亡也甚众,而且士兵待遇也大不如从前,加之以往屡屡对高丽用兵都落败而归,即便现在大占优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辽东依旧充满危险,许多人不愿再去。诏令颁布后许多在籍士兵躲藏起来,甚至于行军途中逃匿,不服从朝廷调遣。适逢天象异变,有彗星见于东北,又搞得人心惶惶,按儒家天人感应之说,李治只得引咎自责,避位离殿,减膳撤乐……

蓬莱宫西朝堂上气氛凝重,由于避位离殿,朝会只能在这里举行,战时事务纷乱,参加常朝的官员也甚多,挤挤插插的,这小朝堂根本坐不下,特意受召而来的一些小官只能在殿角站着。李治和几位宰相的脸色都很难看,坐于珠帘后的媚娘也没了往昔的风采,低着头默默想心事——她倒不是为战事发愁,而是为自己的处境。喜得女儿后重归朝堂,这时她才发现情势已大不一样,整个宰相班子都换了,刘仁轨为首的这群宰相配合李治牢牢把持政务,而她信任的许敬宗已是皓髯老朽,几乎不再上朝了,她对朝廷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

而就在媚娘复出之际,李治以身体不适为名令太子李弘监国参政,并追赠儒家先贤颜回为太子少师、曾参为太子少保。这又在打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说李治身子一直不好,但这段时间打理奏疏、操持军务有条不紊,并未见什么大碍,这时候宣布太子参政,明显是防止另一个人插进来;而儒家先贤一向是反对女子干预政治的,这么一联系,其目的不是很明确吗?

不但如此,李治还做出了许多调整,把他东宫时的侍读李敬玄提拔为西台侍郎,旋而兼任宰相;将曾受李义府排挤的老臣卢承庆晋升为司刑太常伯(刑部尚书),并兼管官员考课;更有鉴于禄东赞已死,将担任安西都护的裴行俭调回京,任司文少卿(鸿胪少卿);而与此同时裴行俭的老冤家袁公瑜则大倒其霉,就在裴行俭回到长安不久后李治就借口其处理政务不当,将之贬出京城,令人称奇的是被贬之职是西州都督府长史,就是昔日裴行俭被贬出去当的那个官。

不过李治除在政务上不肯放手,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小公主出世后他每日对媚娘嘘寒问暖,还一再给荣国夫人赏赐,又晋升武敏之为正三品散骑常侍,给足了好处,弄得媚娘心里很矛盾——是该进一步谋求参政,还是就此本本分分回到妻子的角色上呢?情势完全变了,现在又该由她做出抉择了。

她暗自出神之际,李治突然操着阴沉的语气开了口:“高丽之役自先帝始,至今二十载,蕞尔小邑反复不顺,所耗军费无可胜计。今有隙一朝而定,省却多少麻烦。那些反战之人难道不想想,是毕其功于一役花费大,还是迁延下去消耗多?”

下面一阵肃然,看得出群臣都有些紧张,隔了片刻司戎太常伯姜恪出班奏对:“陛下息怒。愚者暗于成事,常人安于故俗,非具明君之远见。今大军已进,初战告捷,非致胜无以退,当诏告三军,激励士气,务速建奇功。”他乃先朝名将姜宝谊之子,也曾从军,随契苾何力征讨过铁勒,是坚定主战的一派。

“那是自然。”李治点点头,但愠色尚不见舒缓,“光劝谕、激励解决不了问题,朕看不治几个延误军情、惑乱军心之人的罪,也难抑不逞之徒!”他大袖一挥,“兵部,还有宪台的人!你们说说,近来可有沮我军心之徒?”

皇帝要杀鸡儆猴啦!姜恪一脸尴尬,他的下属和御史台的官员也面面相觑,似有互相推诿之意。最后站在殿角处的侍御史贾忠言走了出来,举笏道:“臣知一人,有过而误军情。”

“谁?”李治严厉地问。

贾忠言道:“此人名叫元万顷,洛阳人士,本是司戎之吏,现充辽东总管记室,为英公打理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