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6/10页)

这番拖拉了很长时间的对话结束时,祖菲卡问道:“所有的美国女人都这么爱讲话吗?”我说正是这样,他耸了耸肩膀,动作跟那个烂眼角的马福隆不理解骆驼的行为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艾伦用的类比让我觉得很不安。是不是因为史迪格里茨提醒过她我是犹太人,所以她才表现出那种虚假的同情心呢?我用英语问道:“史迪格里茨告诉过你我是犹太人吗?”

“你是犹太人?”她喊道,语气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之情,“祖菲卡!米勒是犹太人!”

大个子首领的子弹带和步枪都放在他身边的毯子上,他把身子向前探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我。“你是犹太人?”我点点头,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艾伦用普什图语说:“你应该听听这个傻大个对犹太人都知道些什么!”

祖菲卡再次大笑起来,这下其他的游牧民也被吸引过来了,他们凑成一堆,想看看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祖菲卡站在我身边,比较着他的闪米特人大鼻子和我的日耳曼小鼻子。“我才是真正的犹太人!”他喊道。其他的科契人纷纷走上前来把他们的脸和我的作一番比较。之后我们讨论了老半天,最后祖菲卡问道:“米莱尔,犹太人真的像大家传说的一样贪得无厌吗?”

我想了一下,对艾伦笑了笑,回答说:“这么说吧,祖菲卡,如果你把吉普车停在一伙犹太人身边……他们就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轮胎卸走。”

过了一些时候,祖菲卡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大胆的回答,有些地位较低的科契人比他反应得要快一些。他们不愿意先作出反应,都等着祖菲卡先做个样子。但是,很明显他们都很欣赏这句刻薄话。然后祖菲卡爆发出了一阵兴高采烈的大笑声,同时用手比画出方向盘的样子。“米莱尔,”他笑道,“你要去吉普车那里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那辆吉普车的大部分零件都已经驮在骆驼身上了。”然后他止住笑声,怀疑地看了看艾伦,问我,“你怎么知道吉普车的事情?”

“在穆萨达瑞尔……他们想要把那些零件卖回给我。”我发现了他们的小把戏,这让科契人很开心,打那时候起,这个犹太人米莱尔,就算是雅利安游牧民族的亲兄弟了。

但是在科契人的生活中有一项强制劳动,我却永远都不能适应。就在我们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地沿着寸草不生的河谷行进时,有一支由四个妇女组成的小分队一直跟在驼队后面干活,她们在地面上不停地走来走去,负责收集新鲜的草料给骆驼、羊群和驴子吃,并且用她们的双手把牲口的粪便做成小块,细心地放在背篓里,驮在驴子身上;因为在这样的地方树木非常稀少,必须找到其他材质的燃料,于是风干的粪便成了极佳的替代品。干粪燃烧缓慢,也不会造成浪费,并且重量很轻、易于运输。

如果有些干粪没有被那些眼尖婆娘们发现的话,科契人的孩子们就会感到非常兴奋,对于他们来说,看谁能猜中接下来会是哪头骆驼拉屎,简直成了一种游戏。有一天,蜜拉和我跟在像往常一样正在四处闲逛的“贝基阿姨”身后,此时它突然拉出了一大团粪便,那些负责拾粪的女人可能看不到这些粪便;于是我咬紧牙关,把鼻子转到一旁去,铲起这团宝贵的物事并扔进背篓里,那些照料驼队的女人们欢呼起来。我回到蜜拉身边时不禁脸红起来,因为她一看四周没人偷看,就用胳膊搂住我,第一次亲吻了我。“你是一个真正的科契人!”她逗弄着我。打那儿之后,每次我到那座带着凉棚的门厅里去时,就不再是为了找她父亲说话,而是专门为了看她;我们还会在沙漠的山丘上长时间地散步。

初吻后过了两天,我们正在一条鲜花盛开的狭窄山谷里徒步行走时,我想到:科契人只知道春华、秋实两个季节。于是我看着蜜拉问道:“你不知道冬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出乎我的意料,她指着头顶的山峰说道:“这些山峰一有机会就会把雪片洒在我们身上。”科依巴巴山脉的雪线就挂在高空中,这个不祥的威胁让我蓦然想到,我们即将到达喀布尔,届时我将与驼队分别。

我觉得蜜拉一定是感受到了我的悲伤,于是她热烈地吻着我,然而这个温馨的时刻被艾伦刺耳的声音扰乱了:“你最好跟其他人待在一起,蜜拉。”

游牧人的小姑娘离开山谷后,艾伦有些粗暴地说:“跟那个姑娘在一起你要小心。在印度的时候有一头驴子袭击了她,她在盛怒之下差点把它弄死。她很记仇……记住……她是首领的女儿。”然后她又补充道,“而且她比我在大学里见过的大多数姑娘都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