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7/11页)

月儿弯弯照天下,请问军爷你住在哪家?

——何孝钰、谢木兰立刻被吸引了。

——方孟敖也被吸引了。

更吸引他们的是,何其沧紧跟着唱了:

大姐不必细盘查,天底下就是我的家。

程小云:

骂一声军爷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何其沧:

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海棠花。

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程小云:

海棠花来海棠花,倒被军爷取笑咱。

忙将花儿丢地下,从今后不戴这朵海棠花。

何其沧:

李凤姐,做事差,不该撇了海棠花。

为军将花忙拾起,来来来,

我与你插,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程小云:

军爷百般调戏咱,去到后面就躲避他。

何其沧:

任你上天把地下,为军赶你到天涯……

唱完了,一片寂静。禁不住,几双眼都悄悄瞥向了方孟敖。

方孟敖身上那套空军服此时如此醒目!

方孟敖当然听出了,刚才唱的“军爷”暗喻的便是自己,毫不掩饰眼中的湿润!

谢木兰有些被吓着了,何孝钰则是被父亲感动得蒙在那里。

程小云何等懂事,搀着何其沧,岔开话题:“校长,不比马连良差。您歇一下吧。”

何其沧依然站着:“这就是假话了,比方步亭好些倒是真的,他一走板就踏人家的脚后跟。打电话吧。他去跟梁经纶谈什么?莫名其妙。叫他们都过来。”

程小云怔在那里。

三个小辈也是一怔,都默在那里。

何其沧自己拿起了话筒。

“我打吧。”程小云从他手中拿过了话筒。

“何伯伯。”方孟敖说话了,“我要回军营了,安排明天发粮。”

何其沧立刻明白了,他这是不愿在这个场合见方步亭,也不愿在这个场合见梁经纶,望着他,想了想:“去吧。孝钰,你送送孟敖。”

方孟敖走到小院门外站住了,回头望着何孝钰:“我特地给你揉了那么多面,今晚你和木兰都在家蒸馒头,不要出去,明天也不要去领粮。”

何孝钰:“你跟梁先生都谈了什么,还一个字都没跟我说呢。”

方孟敖:“我跟他还能说什么。问他是不是共产党,他不肯承认,这就好。还有,我告诉他,你跟木兰,一个是我的未婚妻,一个是我的表妹,今后学联的事都不能参加。”

“你说什么?”何孝钰失了声,又赶忙压低了声音,“谁给你的权力?”

“崔中石同志。”方孟敖望着天上的月,眼睛比月亮还亮。

何孝钰心里一颤,随着他的目光,怯怯地望向了天上的月。

“回去吧,看好自己,看好木兰。”方孟敖不看月了,向吉普车走去。

何孝钰怔怔地看着方孟敖上了车,又看着车发动。

车却倒了回来,在她身边停住。

方孟敖招了下手,何孝钰只好走过去。

方孟敖笑道:“忘记说了,替我告诉何伯伯,我喜欢他唱的京戏,尤其是那两句。”

“哪两句?”

方孟敖:“‘任你上天把地下,为军赶你到天涯’。”

把何孝钰窘在那里,车向前开了。

这一次车开得很老实,不到平时车速的一半。

外文书店二楼房间。

不知哪里来的电话,把梁经纶叫了下去。

方步亭笃定地坐在桌旁等着。

楼梯响了,梁经纶又回来了。

“坐吧,接着谈完。”方步亭依然不看梁经纶。

梁经纶:“我不能坐了,您说的那些问题我无法回答,现在也没有时间回答了。”

方步亭倏地抬眼望向他:“是共产党叫你去,还是曾可达叫你去?”

“您不要猜了。”梁经纶淡淡地答道,“是何副校长的电话,您夫人打的,叫您还有我立刻过去。”

“好。”方步亭站起来,“你既然不愿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需要你承认自己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只让你明白,我已经盯上你了。只要不牵涉我的家人,你干什么都不关我的事。到了何家,当着木兰,希望你明确表态,除了师生关系,你和她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关系。不知这个要求梁教授能不能做到?”

“现在还不能。”梁经纶淡淡地答道。

方步亭的目光陡地严厉了:“嗯?”

梁经纶:“因为我现在不能去何先生家。明天给北平各大院校师生发粮,组织不好,就很可能发生新的学潮。那时候第一个为难的就是方大队长,您的儿子。现在学联的人都在等我,您觉得我是否应该去防患未然?”

这是在揭方步亭最深的那层伤疤了!

方步亭望着这个如此年轻又如此阴沉的留美博士双重政工,一阵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目光却不能显露,依然严厉:“提到这里,我附带告诉你,我那个儿子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他背后还有我这个父亲。不信,你可以试试。我方步亭是不屑于涉足政治,才干了金融经济。你也是学经济的,应该明白,经济才是基础,可以决定政治。记住我这句话,对你有好处,对你们接下来搞的币制改革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