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9/10页)

看着王副官敲完了最后一下,曾可达:“接到回电立刻报我。”说完不再停留,开了门,隐入暮色之中。

外文书店二楼房内,方孟敖拿着书终于走到了梁经纶的对面。

“到图书馆去找就不必要了。”他将书在桌子上一放,坐下来,“你既然告诉了我,我也告诉你。在飞虎队,陈纳德那里就有这些书,列宁的,马克思的,还有毛泽东的。当时我们也好奇,问他,开飞机还要看这些书?他说得很实在,这些书不但影响了世界的历史,而且正在影响中国的历史,都应该看看。”

“你都看了?”

方孟敖:“没有。航空委员会下了一道严令,这些书陈纳德可以看,美军飞行员可以看,我们这些国军飞行员绝对不许看。譬如列宁刚才那句话,我就是听陈纳德说的。梁先生应该都看过这些人的书吧?”

梁经纶这时已深切感到,面前这个人行为粗放,心思却极为细密,比自己估计的要更复杂、更厉害,只能坦然回答:“在国内,在美国,我学的都是经济学,马克思的《资本论》是必须选修的,还有苏联的计划经济学,也必须比较选读。”

“这些我就不懂了。”方孟敖知道该撂开这个话题,切入主题了,“梁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梁经纶:“为什么?”

方孟敖:“何孝钰。”

梁经纶:“我叫她请你帮助学联的事?”

方孟敖:“那不是我们的事。”

梁经纶又只好看着他了。

方孟敖:“我向她求婚了。”

这确是梁经纶没有料到的,心里一阵翻腾,表面还得保持平静。

方孟敖却不让他平静:“你是孝钰的老师,又是何先生的学生。今天来,我是特地想听听你的建议。”

“这倒真有些为难我了……我想想,好吗?”轮到梁经纶走到书架前去翻书了。

夜幕吞噬了暮霭,只剩下路灯的昏黄照着站在小楼前石径上的曾可达。

——顾维钧长期出使欧美,广交博识,据说特地请了西方的植物学家在这处园子里移种了好些北平从来没有的植物。曾可达也不认识,只一棵棵移望过去,望向了那棵最高的树,望向了那棵树上最粗的树枝,足以让一个人双脚离地可以缳颈的树枝,树枝斜逸,下面就是一泓水池!

曾可达眼前一花。

似看见两个人在树下水旁错身而过!

一个人像是方孟敖,一个人像是梁经纶!

曾可达有些神情恍惚,向水池旁那棵大树走去。

哪里有什么人影,水池里只有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突然又想起了《孔雀东南飞》里另外两句诗:“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

一种不祥之感涌向心头,他倏地转过身,却吓了一跳。

“督察。”王副官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他身后约一米处,“二号回电了。”

“报告也不会说了吗?!”曾可达甩下这句迁怒,快步错过王副官,上了走廊石阶,向王副官房间走去。

“督察!”王副官紧跟着喊道。

曾可达停步后已经冷静了下来,回头望着王副官。

王副官低声报道:“二号回电说,马上给你打电话。”

这就是有详细指示了,曾可达拍了一下王副官的肩,以示抚慰,放慢了脚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就在这时,他房间里那部南京的专线响了!

慢步立刻换成了疾步,曾可达跨进了房间。

梁经纶显然一直没有回答方孟敖提出的问题,还捧着书站在书架前,一楼漫来的那些光线显然不能让他看清书上的字。

“梁先生如果真想看书,就开灯吧。”方孟敖走到门边,拉开了门边的开关。

二十五瓦的灯,却照得梁经纶晃眼。

他像被人脱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灯下。

不回答方孟敖显然是不行了,梁经纶放下书,踅回到书桌前,坐下:“我真不知道方大队长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那我就换一种问法吧,愿意就回答我。”方孟敖回到他的对面,坐下,“我们说话轻一点儿,最好不要让她们听见。”

“请说。”梁经纶的声音从来就没有大过。

方孟敖:“梁先生,你除了和孝钰是师生关系,还有你和她父亲的师生关系,你们有没有恋人关系?”

梁经纶沉吟了片刻,说道:“方大队长已经向何孝钰求婚了,还有必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方孟敖:“当然有必要。你们有这层关系,我求婚就显得不太道义,尤其在何副校长那里。”

梁经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冷静,现在也有些不能忍了:“那方大队长认为我们有没有这层关系?”

方孟敖要的就是这种短兵相接:“我看没有。”

梁经纶:“请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