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瀛台落日 第九三章(第9/12页)

这种狂妄蛮横的态度,当然会激起各国公愤。日本则以利害关系重大,径自向俄国提出所谓“满洲事件”的交涉,希望“划定两国于远东各自之特殊利益”。

日俄交涉自盛夏至初冬,几度提出对案,彼此都未能为对方所接受。中国亦曾照会俄国撤兵,等于无形中给了日本助力。因此,日本政府的态度,更为强硬。十二月二十日,日本外务大臣小村,电令驻俄公使,向俄国提出最后通牒,东乡平八郎所率领的联合舰队,随即开始行动,在韩国仁川、东三省的旅顺对俄国军舰有所攻击。到了十二月二十五,两国同日下诏宣战。

消息传布,各国纷纷宣告中立,中国亦复如此。不过日俄打仗,而以中国领土为战场,连头脑比较清楚的瞿鸿玑,都不知如何保持中立?至于奕劻,则是暗自庆幸,亏得见机得早,将存款转入英国汇丰银行,不管日俄孰胜孰败,这笔财产是必可保全的了。

一过了年,光绪三十年正月初六,俄国任命陆军大臣克鲁巴特金为满洲军机总司令,这表示缀进派支持急进派,两国要大打了。正月初九,日本在旅顺口凿沉了几条船,作为封锁旅顺港的手段,真所谓“破釜沉舟”,已非决一死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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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痊愈,王竹轩在元宵那天第一次出门,第一家要到的,就是庆王府。向奕劻父子磕头拜年,重赏下人。

过了两天,专诚发贴子,请载振吃春酒,快啖豪饮,尽释前嫌,反倒是载振,不无歉然之意。只是略一提到那个“误会”,便为王竹轩乱以他语。看起来竟是真的一小芥蒂。

王竹轩看看时机成熟了,将蒋式瑆请了来,置酒密谈:

“性甫,”他问:“你记得我去年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蒋式瑆说,“昨儿我看报纸,俄国已经占了奉天,日本在旅顺口又沉了好几条船,越打越热闹了。”

“是的!”王竹轩说,“‘庆记’有笔款子,本来分存正金跟道胜,就为日俄开战,提出来转存汇丰。那时候我不敢告诉你,为的是第一,不知道庆记会不会变主意。照现在看,存在汇丰不会动了。”

蒋式瑆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何用意,只点点头问:“第二呢?”

“第二,那时候我跟载振刚有‘过节’,不便动他的手。现在,”王竹轩说:“可以了!”

“可以什么?”

“你想不想弄二、三十万银子花花?”

“四哥……。”蒋式瑆只觉得心跳气喘,一再在心里对自己说:把心定下来,把心定下来!

“我知道你的情形,以前爱莫能助,如今可确定有把握,能让尊阃对阁下另眼相看了。”

这话却真的说到了蒋式瑆心坎深处,原来他有一段难言之隐。续弦娶了王家的一位老小姐,陪嫁的首饰与现款,约莫有一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在豪富之家算不了什么,而在穷京官眼中,就很了不起了。蒋式瑆自觉是发了一笔财,散漫花钱,毫不在乎。曾几何时,现款消竭,便变卖太太的首饰,不上三年工夫,搞得捉襟见肘,而已摆出来的场面,一下子又收不回拢。为此,夫妇反目,很大吵了几场。当然,说起来是蒋式瑆理屈,只好随太太又哭又骂,悄没声地避之大吉。

现在听王竹轩的话,决非开玩笑,心里在想,别说二、三十万,只要有三、五万银子,那怕把官丢了都值。因而站起身来,一躬到地,口中说道:“四哥,我知道你是财神爷,必能挽救我的穷!想来其中总还有个说法,若有所命,无不遵办。”

“言重!言重!你请坐了,我们从长计议。”

“是!”蒋式瑆拉一拉椅子,靠近了王竹轩。

“性甫,我不知道你胆够不够大,若是够大,事情就好办了。”

“当然!只要事情好办,我的胆子就够大。”

“胆子大得如何地步?敢不敢参庆记?”王竹轩逼视着他问。

“敢!”蒋式瑆毫不迟疑的回答,接着又问:“是谁想参他?”

“是你自己,你参了庆记,就有二三十万银子进帐。”

“有这样的事?”蒋式瑆说:“果真如此,莫说参庆记,就参老太后我也干。”

“好了,好了!莫说题外之话。性甫,你过来,听我说。”

两人脑袋并在一起,王竹轩用低得仅仅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授以奇计,蒋式瑆心领神会,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浓得化不开了。

听完,蒋式瑆不作声,收敛笑容,凝神细思,好一会才开口,“四哥,”他说:“这件事措词要巧,不然,就会‘淹’

掉!那一来,白费心机。”

“也不能算白费心机。事情不成,你的名气响了。所谓‘直声振天下’以后怕不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