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随春草绿 缘定山坳间娶在李庄的学者(第8/10页)

这是一项迟到的“哀荣”,比当年傅斯年向逯钦立的岳父罗南陔的预言——“一俟抗战结束,此书刊就,逯君必为国内文学界知名之士无疑也”足足晚了四十年。当事人都已看不到这个结果。罗南陔与傅斯年死于1950年,一个在南溪,一个在台湾。而逯钦立也死于1973年。死得都不轻松。

李庄前后,杨志玖写出了《阿保机郎经考辨》《新元史阿剌浅传正误》《寻寻法考》《元代中国之阿儿深人》等有影响的学术文章,分别刊登在《中央研究院史语所集刊》《文史杂志》、南开《边疆人文》和天津《民国日报》等,学术上可谓蒸蒸日上。但后来自己反思,除第二篇较满意外,“其它三篇都有观点和史实上的错误”。说这话或许为应对改天换地后思想改造的需要。1955年,杨志玖又在《南开大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批判胡适的反动的唯心史观》长文,既批判胡适、傅斯年的反动思想,也清算自己唯心主义的史学观。

杨志玖娶在李庄,但他对那个时期的状况并不满意,他写道:“在李庄两年半,由于工作和我本来学的衔接不上,觉得不顺手,无兴趣,虽然把清代边疆变迁情况写出交卷,但算不得研究工作。”其实,他一辈子都致力于那期间开始的一项研究。

《马可波罗游记》自1298年问世以来,即风靡欧洲,吸引了很多西方人对遥远东方的向往。但是,海内外对马可·波罗是否到过中国存在争议,质疑之声不绝于耳。杨志玖写道:

1941年夏天,在准备写毕业论文之前,我从《永乐大典·站赤》中发现一段与马可波罗离开祖国有关的材料,写出《关于马可波罗离华的一段汉文记载》寄给重庆《文史杂志》,主编顾颉刚先生在刊出的“编辑后记”上给予较高评价。1942年傅先生从四川给我来信,对该文的内容和写法表示赞许;并说,他已把该文推荐给中央研究院的学术评议会参加评奖。其后该文获得名誉奖。先生又委托中央大学教授何永信把它译为英文,投寄美国《哈佛大学亚洲学报》。但在1945年该学报发表时,却仅仅登了一页的摘要。27

杨志玖找到的那条“兀鲁得、阿必失和火者取道马二八往阿鲁浑大王位下”的记载与《马可·波罗游记》相吻合,证明了马可·波罗到过中国。这条“确凿证据”是他批驳“怀疑论者”的致命武器。

经历了“文革”十年的蛰伏后,中国的学术研究呈现出鹰扬奋发的状态。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杨志玖连续发表了《关于马可·波罗的研究》《关于马可·波罗在中国的几个问题》《马可·波罗足迹走遍中国》《马可·波罗与中国》《再论马可·波罗书的真伪问题》《百年来我国对〈马可·波罗游记)的介绍与研究》《马可·波罗到过中国吗?——与〈南方周末〉驻京记者的谈话》《马可·波罗到过中国》《马可·波罗问题争论的焦点何在?》《马可·波罗书中的长老约翰——附论伍德博士的看法》等一系列论文。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应战海内外的质疑之声。

1994年,杨志玖偕夫人张锦云与博士生、硕士生弟子合影。

2002年,元史专家、国际公认的马可·波罗研究权威杨志玖去世。但这场争论并未止息。质疑者认为,《马可·波罗游记》的内容是在重述一些尽人皆知的故事,如元朝远征日本、王著叛乱、襄阳回回炮、波斯使臣护送阔阔真公主等。英国学者亨利·玉尔在《马可·波罗游记》导言中列举了《马可·波罗游记》存在的重大缺失,如没有关于长城、茶叶、妇女缠足、鹭鸶捕鱼、人工孵卵、印刷书籍、汉字及其他奇技巧术和怪异风俗等13世纪中国的任何记载,还有中国的地名多用鞑靼语或波斯语、记载成吉思汗死事及其子孙世系关系失误等。1999年美国组成一个科学考察队,重走当年马可·波罗走过的道路。考察结束后,十位考察队员和二十二位提供后援的专家们一致认为,马可·波罗通过这条路来中国“简直是难以想象的”。1995年,英国历史学家弗朗西斯·伍德著书称,马可·波罗事实上没有到过黑海以外的地区,当时在中国很常见的一些东西,如四大发明、筷子、裹脚布和长城等,马可·波罗都没有提到过。伍德最近还表示,威尼斯的档案中也根本没有提到波罗家族同中国有直接接触。据2011年8月11日出版的《环球时报》报道,英国媒体10日引述意大利一组考古学家的调查结果称,大探险家马可·波罗事实上从来没有真正到过中国,《马可·波罗游记》是道听途说的汇集。

据说钱穆对待这场论战的回答是:我“宁愿”相信他真的到过中国,因对马可·波罗怀有一种“温情的敬意”。我想,这也应该包括对皓首穷经、“奋起”质疑的杨志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