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八章 1941年,柏林(第29/30页)

马赫看了看医生。“他还年轻,”医生对他耸了耸肩说,“你回来的时候他肯定还活着。”

马赫走出审讯室,和手下一起上了楼。克林勒恩督察的办公室在一楼。马赫敲敲门,走进去。“该死的神父还是不肯开口,”他开门见山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克林勒恩是个戴眼镜的瘦削男人,聪明但意志不坚定。克林勒恩最近才加入纳粹党,还不是精英党卫队的一员,完全没有马赫那种忠于元首的热情。“别再跟神父过不去了,”他说,“不用在神职人员身上做文章,把他们扔到集中营里去吧。”

马赫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这些人胆敢诋毁元首,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们赢了,”克林勒恩说,“输了的是你。”

马赫觉得克林勒恩肯定在暗地里为此而感到高兴。

“最高层做了决定,”督察说,“四号项目被取消了。”

马赫愣住了。纳粹从没让自己的决定被无知者所犯的小错动摇过。“我们才不会被公众舆论左右呢!”他说。

“这次,我们必须尊重公众的意见。”

“为什么?”

“元首没有私下里对我解释他的决定,”克林勒恩语带嘲讽地说,“不过原因我大致猜得出来。这个项目遭到了各界的强烈抗议。如果继续执行,我们会面临各教派全方位的反对。那就坏事了。我们不能削弱德国人民的团结和决心——尤其是现在正在和我们最强大的敌人苏联作战的关键时刻。于是,元首在权衡利弊之后取消了这个项目。”

“先生,您分析得很对。”马赫强忍着自己的怒气说,“还有别的事要吩咐吗?”

“你可以走了。”克林勒恩说。

马赫退到门口。

“马赫,你站住!”

马赫转过身:“先生,叫我什么事?”

“把你的衬衫换掉。”

“换衬衫吗?”

“你的衬衫上有血。”

“是的,先生。对不起,先生。”

马赫怒气冲冲地踩着楼梯下了楼。回到地下审讯室后,他发现彼得神父依然活着。

他暴怒地朝神父大吼:“阿克尔堡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彼得神父还是没有开口。

他把电流功率开到了最大值。

神父尖叫了一阵,然后,陷入了永远的沉默。

弗兰克家居住的别墅坐落在一个不怎么大的公园里。离别墅不到二百码的小山上有个四面透风的小亭子,里面放着几条长椅。小时候,卡拉和弗里达经常把这假装成她们的乡村别院,在亭子里举办上几小时有十几个仆人的盛大宴会。长大以后,这对闺密经常会躲在这聊些不想被外人知道的悄悄话。

“第一次坐在这条长凳子上的时候,我的脚尖还够不着地呢。”卡拉说。

弗里达说:“真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

这是个闷热的下午,天气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卡拉和弗里达穿着无袖长裙,情绪都很不好。彼得神父死了。警方的报告说,他在拘留期间畏罪自杀了。卡拉怀疑他受到了和父亲相似的虐待。在她看来,这种可能性似乎非常大。

因为这件事而被关进各地警局的有几十人。有的人在公众场合抗议当局对残疾人的杀戮,另外的一些人只是分发下范·加伦主教的布道文而已。卡拉估计这些人都收到了盖世太保的严刑拷打,她很想知道同样的命运还有多久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沃纳端着一个托盘走出别墅,经过草地进入小亭。他欢快地说:“姑娘们,来点柠檬水好吗?”

卡拉扭过头去。“不用,谢谢了。”她冷冷地说。她不明白,在那样的懦弱表现之后,他怎么还好意思自认是她的朋友。

弗里达说:“我也不要,你的柠檬水不是给我端来的。”

“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沃纳看着卡拉说。

他的脸皮能有多厚?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弗里达说:“沃纳,彼得神父已经死了。”

卡拉说:“只是因为拒绝接受你弟弟这些人的死,他就被盖世太保折磨死了。我父亲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折磨死的。很多人为此进了监狱和集中营。但你却还在舒适的办公室里工作。所以我们完了。”

沃纳露出的受伤表情让卡拉非常吃惊。她原以为沃纳会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但他看上去却像是受了伤害。沃纳说:“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是用不同的方式在做同一件事吗?”

沃纳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你什么都没做!”卡拉说。

“也许吧。”他伤心地说,“那你们都不喝柠檬水了吗?”

卡拉和弗里达都没理他,沃纳垂头丧气地回了别墅。

卡拉很生沃纳的气,但又有些遗憾。在发现沃纳是个懦夫之前,她多么期盼能和他谈场恋爱啊。她很爱他,十倍于其他和她接过吻的男孩子。她没有心碎,但失望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