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六章 1940年,阿伯罗温(第10/19页)

“你们为什么没去参加婚礼呢?”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外公说:“卡拉,告诉他吧,撒谎没什么益处。”

“随从离开泰-格温以后,你妈妈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外婆说,“这是她屈服于诱惑而得到的教训。”劳埃德怀疑,这也许是母亲对外祖父母的推托之词。“你外公当时非常生气。”外婆补充道。

“我那时确实非常生气,”外公说,“我忘了耶稣的教导:‘论断别人其实是在论断自己。’她犯了淫欲的罪过,我犯了骄傲的罪过。”劳埃德惊讶地看到外公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上帝宽恕了她,但我没有,直到女婿在法国战死以后我才饶恕了她。”

劳埃德更惊奇了。外公讲了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这不仅和母亲说的有出入,和黛西的假想更是牛头不对马嘴。祖父难道是在为一个从来没存在过的女婿流泪吗?

劳埃德继续问:“特德·威廉姆斯的家人呢?妈妈说他来自斯旺西。他也许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和姐妹……”

外婆说:“你母亲从来没说起过他的家人。我想她是心里有愧。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想认识他们。我们不需要在这件事上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我也许在斯旺西还有祖父母,还有伯伯、姑姑、堂兄堂妹等一大家子人啊。”

“是啊,”外公说,“但我们不认识他们。”

“妈妈也许认识。”

“我想她也许会认识。”

“那我去问她吧。”劳埃德说。

黛西恋爱了。

她现在才知道,在劳埃德之前,自己没爱上过别的什么人。尽管对博伊的举止和头衔感到兴奋,但她从没爱上过他。至于可怜的查理·法奎森,她最多只是对他感兴趣而已。以前她觉得爱情只是赠与某个男人的殊荣,她只要聪明地加以选择就好。现在她知道自己完全错了。爱情和聪明无关。爱情和地震一样,发生了就无从选择。

除了晚上和劳埃德共度的两个钟头之外,黛西的生活简直乏善可陈。整整一天她都在期盼,期盼晚上与劳埃德的相会。

劳埃德是她能依赖的枕头,是她踏出浴室擦干身体的毛巾。一见到劳埃德,她就可以理清思路进行思考。

她怎么会忽略了劳埃德整整四年之久?三一学院的舞会本可以让她收获爱情,但她注意到的却是劳埃德身上那套借来的西装!为什么那时不抱住他,亲吻他,马上和他结婚呢?

黛西知道,劳埃德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他一定从一见面就爱上了她。他求她离开博伊。“离开他,”他在前往华彩歌舞厅时对她说,“做我的女朋友吧。”但那时她只是取笑他。劳埃德看见了两人相爱的未来,她却视而不见。

内心深处的直觉却让她吻了他,因此在梅菲尔街上,街灯与街灯之间的阴影里,才有了那动人的一幕。那时她觉得这只是自己的放纵之举,但实际上这是她做过的最聪明的事情,因为这一吻封存了他对她的爱。

在现在的泰-格温,她不去想未来会发生什么。只求过好在这的每一天,快乐地和劳埃德一起过日子。奥尔加从布法罗给她写了封信,对她流产后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感到担心,黛西回了封信,告诉母亲自己很好。奥尔加告诉她一些发生在美国的事情:戴夫·罗赫死在了棕榈滩,穆菲·迪克森嫁给了菲利普·伦肖,杜瓦参议员的妻子罗莎写了本名叫《白宫背后》的畅销书,书里的照片都是伍迪拍摄的。一个月前这些事可能会勾起她的思乡之情,但现在她只是聊感兴趣而已。

黛西只在想到失去的孩子时感到一点点悲伤。腹痛很快过去了,流血也在一周后止住了,但流产之痛却一直还在。她已经不哭了,但时常呆呆地看着前方,想象着生下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会像谁。回到现实后她才发现,自己几乎一动没动地想了一个多小时。

春天来了,她穿着雨靴和雨衣漫步在微风吹拂的山麓间。在确认身边除了山羊一无所有时,有时她会扯着嗓子向群山大喊:“我爱他,我就是爱他!”

黛西对问及父母时劳埃德的反应感到非常担心。也许她不该提起这件事:这只会让他不开心。但她这样做是有理由的: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从一个爱你的人那里听说会比较好。劳埃德受伤时的困惑表情让她动容,这也让她更爱他了。

不久劳埃德告诉她,他将离开。他将在五月第二周周末的圣灵降临节,去南海岸一个叫伯恩茅斯的地方参加工党的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