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张面孔 第一章 1933年,柏林(第28/32页)

“你们准备把犯人带到哪儿?”沃尔特追问道,“是正规的拘留所还是非官方的秘密地下室?”

“当然是正规的地方,他们会被带到弗里德里希大街的拘留所。”马赫激动地说。

劳埃德看见沃尔特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笑容,意识到沃尔特巧妙地操控了马赫,利用马赫残存的职业自豪感套出了他们即将被羁押的地址。现在,沃尔特至少知道劳埃德和其他人会被带到哪儿了。

但拘留所里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劳埃德没有被捕过。不过,他住在伦敦东区,认识许多经常和警察打交道的人。小时候,他常和一些孩子踢街头足球,他们的父亲就经常犯事儿。莱曼街拘留所的名声很不好,从那出来的人总是缺胳膊少腿。据说那里的墙上都是犯人的血。弗里德里希大街的拘留所会比那里好一些吗?

沃尔特说:“支队长,这是一起国际纠纷。”劳埃德想,沃尔特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这群人在拘留所的行为更像个警察,而不是恶棍。“你逮捕的三个都是外国人——两个奥地利人和一个英国人。”他举起一只手,像是要做出抗议的姿态,“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奥地利和英国的使馆都得到了消息。我确信,很快使馆的代表就会去威廉大街的外交部登门造访。”

劳埃德不知道沃尔特的话是否可信。

马赫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外交部不会保护两个同性恋和一个愣头青的。”

“外交部长冯·诺伊拉特不是你们纳粹党的人,”沃尔特说,“他会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他也得听从指挥。现在,你已经在妨碍我执行公务了。”

“我警告你,”沃尔特勇敢地说,“你最好按规章办事——不然就会有大麻烦。”

“快滚。”马赫说。

沃尔特离开了酒馆。

劳埃德、罗伯特和容格被带到门口,坐进了一辆小卡车的后车厢。他们被迫躺在两排长凳之间的地板上,冲锋队员们坐在长凳上看守着。卡车开动了,劳埃德觉得被铐着的两只手钻心地疼。他觉得自己的胳膊似乎都快掉了。

好在路程不长。他们被推下车,进了一幢建筑。楼里很黑,劳埃德几乎看不见。他的名字被记在一本簿子上,护照被收走了。罗伯特的金领带夹和金表链都被拿走了。之后,他们被摘下手铐,扔进了一个光线昏暗、窗上钉着木条的囚室。里面已经关着四十多个犯人了。

劳埃德浑身都在疼。他的胸口很疼,似乎断了一根胸骨。脸蛋乌青,头疼得非常厉害。他想要一粒阿司匹林、一杯水和一个枕头。他觉得拿到其中任何一样东西至少都需要好几个小时。

劳埃德、罗伯特和容格坐在门边的地板上。劳埃德用双手抱住头,罗伯特和容格讨论着何时才会得到救援。沃尔特无疑会为他们找个律师。然而,在《议会大厦纵火案特别法令》通过以后,原有的许多法规都被废止了,他们得不到任何法律保护。沃尔特还会联系使馆——政治影响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劳埃德觉得母亲很可能会给伦敦的外交部打一通越洋电话。如果打通这个电话,英国政府肯定会对他这个英国学生的被捕说上些什么。但这些都需要时间——至少一个小时,多半要两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囚室的门仍然关着。

文明国家规定了公民在没有律师,没有逮捕令,没有审判的情况下最多会羁押多长时间。劳埃德意识到这种规则在德国是没有用的,他可能会被关上一辈子。

劳埃德发现,囚室里的其他犯人也都是政治犯:共产党人、社会民主党人、工会组织者和一个神父。

夜晚很漫长,三个人都没有入睡。劳埃德觉得,在这种状况下睡觉实在难以想象。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通过钉有木栏的窗户照进囚室时,门终于开了,但来的既不是律师,也不是外交官。两个穿着袍子的男人推着辆放着一个大盆的滑轮车进来了,盆子里盛着稀薄的燕麦粥。劳埃德没有喝粥,只是喝了一小杯完全没味的咖啡。

他估计英国使馆值夜班的应该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初级外交官。大使起床以后,使馆一定会展开营救行动。

吃完早饭的一小时以后,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但这次站在门口的只是些冲锋队员。他们把所有犯人赶出囚室,装进一辆盖着帆布的卡车。四五十个犯人挤在卡车的后车厢里,所有人都只好站着。劳埃德设法挤到罗伯特和容格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