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计聊伏窜 寂寞感深情(第7/15页)



刘胥怒发冲冠,扯起嗓子喊,真是反了,来人,将翁主带到暴室 去,好生看管。哼,事情搞成这个样子,都是那穷竖子在捣乱,也好,刘宝、赵先生,你们两个马上带上十几名卫卒,去捉拿沈武。如果他敢拒捕,立即格杀。

刘宝擦擦额头上的血痕,欣喜地说,父王息怒,臣谨遵命。赵先生,咱们走。

赵何齐也慢悠悠站了起来,大王既然这么看得起外臣,外臣倍感荣幸,敢不从命。刘宝扯了扯他的袖子,快走,我们去武库发兵甲,夜长梦多,别让他听到消息跑了。

刘丽都惊呆了,突然她一跃而起,就想往外跑。但是几个宫门卫卒持着长戟,拦着了她。两个挎刀的卫卒窜上去,抓住她的双臂,恭谨地说,臣等奉大王命令,不敢不从,请翁主不要让臣等为难。

刘胥道,传暴室令,带两个复作 女徒,将翁主软禁起来。哼,都怪我平时对她过于宠爱,否则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刘丽都怒不可遏,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这是人们受到拘束时常喊的一句话,一种本能的反应,其实没任何实际意义。因为抓住你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放开你。刘丽都怒斥尖叫,然而被两个粗壮的卫卒死死抓住,不能挣脱。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委屈,不管在广陵国,还是在其他地方,只要她出去,总是表现很优雅。她从小跟着盖公,除了读书,还练剑和弓马,她知道一个贵族少女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在什么场合下,应该有什么样的礼节。可是,在这时候,所有的礼乐说教,都变得那般无力。最后,她只有哭泣一途了。她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刘宝转过脸,得意洋洋地对刘丽都说,姐姐,你呆在暴室好好休养几天。等我割下沈武的脑袋,给你当尿壶用。如果你不要,我就送给赵先生当尿壶。唉,其实都一样,你们将来新婚,也要有尿壶的,就算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罢。他额头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一条细红的线正顺着额头流到眼角,使他不可避免地显得有点狰狞。

刘胥不悦地说,还不快去,只管在这里罗嗦什么。

小武和盖公正在院子里的樟树下聊天,郭破胡在旁边很认真地倾听。一个月来,他们每天的日子几乎都是这样渡过的。冬日的太阳照耀着这一片向南的院子,有时他们也呵着白汽在院子里练剑。这时候,郭破胡的兴致就更高了,毕竟盖公和小武所聊的内容他半懂不懂。他也很想念家乡,可是现在有家不能归。他对朝廷的政策很失望,凭什么上次说好了斩获一个首级就赐五万钱的规定,仅仅因为丞相的一己之私,就可以完全不算数。看来朝中有奸相,就一定会逼良为盗。否则像自己这样规矩的戍卒,哪至于逃亡呢?只盼不要永世不见天日。当然,比起那些刑徒来说,自己又算好多了。看看广陵宫司空管理下的那些城旦和隶臣妾 罢,每日吃着粗砾的饭食,干着繁重的劳动,为主人建筑新的宫殿,自己一不小心就累死病死,死了也只是挖个坑,将尸体丢在里面,像埋葬一头畜生。这场景真让人难受。他想起前几天和小武在新宫殿旁经历的场景,监工的小吏在粗暴呵斥那些刑徒,他们都穿着赭红色的囚衣,有的头发鬓角被剃光,有的脸上刺着“鬼薪”的字样,有的颈上带着铁圈,还有的走路一瘸一拐,那是被斩去了脚趾的。当时有个叫王奉世的刑徒,因为身体不适,动作缓慢,当即被监工按倒在地上鞭笞。王奉世只是辩解了一句,立即跑过来几个狱卒,将他拖到一边,用铁钳夹住他的头。他痛苦地哀嚎饶命,可那些狱吏脸上漠无表情。郭破胡真想跳出去,乱刀将那几个狱吏砍翻。可是他不敢,因为工地四周的角楼上站满了士卒,一旦有刑徒集体反抗,乱箭就会射下,将所有人变成尸体。他只好转过脸去,不忍再睹。而这时小武却冲了上去,大叫道,住手。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喧哗。那几个狱吏停下,睥睨着小武,目光里满是不屑。

领头的监工却认识小武,他还算客气,哦,沈先生怎么也来了这里。是这样的,这个该死的刑徒干活不卖力。大王有令,这宫殿三月之前一定要完工,因为楚王要来广陵做客,如果那时交付不了新的大殿,我们大王会很没面子的。

小武道,大汉《刑徒律》,有疾病者可修养,待身体康复后再劳作。损失的时日,可加长相当的刑期以为弥补,“有不从令者坐之”,你们难道不怕反坐其罪吗?

监工和他的属下笑着对视了一眼,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话虽然这么说,可这是在广陵国啊,沈先生还以为在豫章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