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王后和会谈(第3/5页)

天主教领袖既然退出,新教徒就在王室中获得了一定影响,这与他们在总人口中的比例并不相称。胡格诺派领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改信新教成为一时风潮,太后许多女官公开改信新教。新教徒获准在宫中布道,科利尼始终支持查理九世,胡格诺派也获准进入枢密院。凯瑟琳本人多次表示考虑改信新教,并且在普瓦西时认为自己顺便访问了吉斯公爵的城堡,定能在会议召开之前把公爵引出来。她试探地询问她的对手:“如果国王改信新教了你们怎么办?”而公爵冷漠地回答说:“太后,三思而行,否则你会措手不及。”

凯瑟琳对新教的兴趣影响很大,也影响到了她的子女,8岁的玛格丽特对此有深刻印象。玛戈在后来的回忆录里写道:“普瓦西会议期间,整个宫廷都受到异端的侵扰,我当时费了很大劲才坚守住自己的信仰。宫廷中许多仕女贵族都设法劝我改信胡格诺派。”她的兄长亨利力劝玛戈改宗。玛戈回忆道:“他常常剥夺我日祷的时间,给我看胡格诺派礼的赞美诗和礼拜书籍,要我用这些书籍礼拜,我兄长还威胁说,如果不从,太后会下令鞭打我。”但玛戈并不屈服。她写道:“他恐吓我的时候,我就回复说:‘你有本事就鞭打我吧,我就算挨打,就算去死,也决不能背教。’”

玛戈一语成谶。玛戈本人顽强地抵抗灵魂遭受的强迫力,8岁的她所说的话表明,大部分法国人对凯瑟琳那种轻易改宗的犬儒心态,是抱有抵触心理的。宫廷中一位威尼斯外交官在日后的记录中,采取了失望困惑的笔触描写太后,或许正如他所说:“我认为太后不明白‘教义’的含义。”

在凯瑟琳的坚持下,太后房中首先召开了一次私密会议,与会者是双方的主要发言人——天主教方面派出了洛林枢机主教,胡格诺派则派出了加尔文的亲信西奥多·贝扎上尉,就此拉开了普瓦西会议的序幕。弗朗西斯二世驾崩前不久,凯瑟琳在争取摄政权时也同样采取了当面会谈的形式,由于战胜了安托瓦内和毫无戒备的吉斯兄弟,从而对自己的说服力颇有信心。此后终其一生,凯瑟琳都相信只要能让对方与自己独处一室——但有时并不现实——就能说服对方服从自己。

洛林枢机主教和贝扎是初次见面,贝扎相信,自己马上就会使整个法国王室皈依新教,但如果在凯瑟琳面前言行不当则会前功尽弃,所以特别谨慎。当洛林枢机主教提及新旧教之间的一些分歧,贝扎的回复温和委婉,使对手觉得新旧教之间的差异似乎并不大。枢机主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对手并非他预想中笃信教条的狂热分子,而像自己一样是个圆滑的政治家。这个胡格诺派可以合作!会见结束后,双方甚至友好握手,令凯瑟琳非常满意,枢机主教表现慷慨。他友好地对贝扎表示:“你会发现,我并非他们描述的那么黑暗。”

但事后证明,贝扎不过是隐藏锋芒,另有所图。和枢机主教的想象不同,贝扎非常狂热,这一点在次日早上就立刻显现出来了:他在全体与会人员面前起立,发表重要演说,阐述胡格诺派的计划。虽然他尽全力强调新旧教之间可能妥协的地方,但谈及弥撒问题时,贝扎不能自已,这伤害了天主教徒。贝扎进一步解释:“我们认为,他(基督)的身体并不在面包和酒中,正如天地不在一处。”

贝扎突然变成了一个通体火红、尖耳尖角尖尾、手持草叉的魔鬼,使听众大为震撼。图尔农(Tournon)枢机主教年事已高,浑身发抖,几乎中风。就连凯瑟琳也觉得新教的说法有点过分——人们怒斥“渎神!渎神”以回应贝扎演讲,无疑使凯瑟琳无法忽略这一问题——她立刻声明,自己和国王并不支持这样激进的观点。

但是破坏已经造成。虽然与会者在接下来几周内继续开会,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根据自己的教条,建设性地指出对方的谬误,但从贝扎直言不讳地发表演讲那一刻起,调和就已不可能了。不过凯瑟琳为这次会议费尽心机,不甘就此放弃,她无视这一事实。

我们需要理解“宽容”一词的现代含义——不同宗教信仰的人们可以在同一王国内共处——这一含义在16世纪并不存在。所有人,包括坚守传统的太后,都认为只有一种宗教终将占主导,而失败宗教的信徒们只能东躲西藏。如果他们悄悄举行宗教仪式,倒不一定非得加以迫害,但因为他们的信仰和国王不同,所以必须承认自己是二等公民。在伊丽莎白统治下的英国就是这样,天主教徒依然只能悄悄地信奉自己的宗教,并且明白,保留信仰的代价是失去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