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一代宗师开教育先河(第5/6页)

蔡元培从小接受的是旧式的文人教育。光绪年间,他先中了举人,后点了翰林。1889年,也就是中举人的这一年,他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娶了第一位夫人王昭。当时的婚礼完全是按照中国传统的旧式结婚礼仪进行的。和大多数人一样,蔡元培在婚礼之前,从未与王昭见过面。

王昭是浙江会稽人,大蔡元培一岁,婚后两人的生活,并非如鼓琴之瑟,相敬如宾。由于王昭素有洁癖,什么都要弄得干干净净,凡坐席、食器、衣巾等都禁止人触摸。每次睡觉前必须要求先脱去外衣,然后脱去衣裙之类,再用毛巾擦拭头发等等,而且王昭花钱也极为节省;而作为丈夫的蔡元培却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他非常讨厌王昭的一切繁琐之事,因此两人婚后经常会为一些很琐碎的小事而发生口角。

在最初的几年里,蔡元培似乎难以接受自己的妻子,就更别提爱她了,婚姻的契约只让他义务性地待在妻子身边。就这样一晃过了七个年头,直到王昭为他陆续生下了两个儿子,他们才慢慢找到了夫妻生活的感觉。

王昭是旧社会的妇女,在蔡元培面前,总是恭敬地称他为“老爷”。为此,参与百日维新的蔡元培还时不时地嗔怪她:“你以后可不要再叫我什么‘老爷’,也不要再称自己什么‘奴家’了,听了多别扭啊?”而王昭总是很温顺地说:“唉,奴家都叫习惯了,总是改不过来呢。”

1900年前后,西方民主与科学思潮开始越来越多地渗入古老的中国血脉。这促使身在文化前沿的蔡元培开始对婚姻和家庭进行反思。也正是在这一年,他结合自身经历写出了奠定其后来女权思想基础的《夫妻公约》,详细地说明男女关系分目交、体交与心交,特重心交。所谓心交,指夫妇同心,两情融合。蔡元培决定重新调整与妻子王昭的关系,修复情感裂痕,让大家更和睦地生活在一起。

事实上也是如此,蔡元培与王昭也维持过一段幸福的婚姻,蔡元培还告诉好友:“伉俪之爱,视新婚有加焉。”可惜好景不长,由于奔波劳碌,身体虚弱的王昭在这一年因病离开了人世。刚刚尝到婚姻甜头的夫妻自此阴阳两隔。蔡元培悲痛不已,作联哀挽:“自由主义君始与闻,而未能免俗,天足将完,鬼车渐破,俄焉属纩,不堪遗恨竟终身。”“天足将完,鬼车渐破”,指王夫人理解《公约》后,开始解放缠脚,破除鬼神迷信,不料却遽然去世,使蔡先生不胜悼亡之恸。

王昭去世时,蔡元培刚满32岁。这时的蔡元培在江浙一带的知识界已颇有名气了,故王昭去世以后,前来给他说亲的人络绎不绝。蔡元培虽与王昭不甚和谐,但故人已去,夫妻之恩却不敢点滴忘怀。为防媒人扰其清净,面对纷至沓来的媒人,他磨浓墨、铺素笺、挥羊毫,写下了一份奇特的征婚启事,张贴于自家的墙壁之上。

第一,是不缠足的(女性),天足;第二,是识字的;第三,是男子不得娶妾,不能娶姨太太;第四,丈夫死了,妻子可以改嫁;第五,意见不合,可以离婚。

“天足、改嫁、离婚”,这些骇世惊俗的字眼竟出自翰林之手。消息传开,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他这种离经叛道、混淆纲常的做法无异于在向封建陋俗开战,昔日的媒人们一个个吓得退避三舍。蔡元培的这份“征婚启事”无疑是向社会表示他要为自己做主,求得一个如意自由的婚姻。

1901年,蔡元培只身离开绍兴,到余杭办学,受友人之邀,去叶君府上做客。在叶君的撮合下,蔡元培结识了黄仲玉,并大胆追求,两人你情我愿,结婚的事情自然提上了日程。蔡元培要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忙坏了远近的亲朋好友。但蔡元培与黄仲玉商定,不在婚事上铺张,而且一定要免俗。

1901年11月22日,蔡元培与黄仲玉在杭州西子湖畔举行了他一生中的第二次婚礼。这次婚礼中西合璧,蔡元培用红幛缀成“孔子”二字,代替悬挂三星画轴的传统,并且一扫以往的繁琐仪式,只举行了个小型的演说会来代替闹洞房。

蔡元培的这种做法,实际上就是从“我”做起,以“我”为例,改革社会风气,冲破封建的陋俗,提倡男女平权,打破中国传统在婚姻问题上对妇女的束缚。而且这种做法不仅标志着蔡元培思想上的进步,也反映出当时中国中西文化碰撞下的新思想和新思潮的兴起。

1904年,蔡元培组织成立了反清革命团体“光复会”。1905年,他又加入了孙中山成立的“同盟会”。1907年,已近不惑之年的蔡元培开始了他四年海外留学的生活。其间,他编著了《中国伦理学史》,书中主张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蔡元培从最初具有大男子主义思想的翰林学士转变成为寻求妇女平等权利的斗士,他的第二位夫人黄仲玉可谓功不可没。1920年底,蔡元培由北京大学派遣去欧洲考察。在他出发之前,黄仲玉已经有病,但她力劝丈夫如期出发。可就在蔡元培到达瑞士的时候,传来了夫人去世的噩耗。蔡元培悲痛欲绝,含着满腔的泪水,写下了那篇不朽的祭文《祭亡妻黄仲玉》:“呜呼仲玉,竟舍我而先逝耶!自汝与我结婚以来,才二十年,累汝以儿女,累汝以家计,累汝以国内、国外之奔走,累汝以贫困,累汝以忧患,使汝善书、善画、善为美术之天才,竟不能无限之发展,而且积劳成疾,以不能尽汝之天年。呜呼,我之负汝何如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