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业革命(第2/13页)

把这一过程称为工业革命,既合乎逻辑,又与业已形成的传统相一致,虽然在保守的历史学家中间——可能是由于在具有煽动性的概念面前有些羞羞答答——曾经有过一种时尚,否认工业革命的存在,而代之以诸如“加速演进”这类陈词滥调。如果发生在18世纪80年代前后那次本质上的、基础性的突然变化不是一场革命,那么,革命这个词就不具常识意义。工业革命的确不是一段有始有终的插曲。要问工业革命“完成”于何时,那毫无意义,因为就其本质而言,从此以后,革命性的变化已成为常态。这一变化仍在继续进行,我们最多只能问,经济上的转变发展到什么时候才足以建立真正的工业化经济;广义地说,什么时候才能够在既有的技术条件下生产它想生产的一切东西,用专业术语来说,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工业经济”。在英国,因而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工业化的初始阶段可能与本书所述时期几乎完全一致,因为,如果工业革命的“起飞”是从18世纪80年代开始,那么,或许可以说它结束于19世纪40年代英国铁路的修建和大规模的重工业建设。但是,革命本身,革命的“起飞时期”,或许能够尽可能精确地确定在从1780—1800年这20年中的某个时候,与法国大革命同时代,而又稍稍早于法国大革命。

不论怎么估计,工业革命无论如何都可能是自农业和城市发明以来,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而且,它由英国发端,这显然不是偶然的。倘若18世纪有一场发动工业革命的竞赛,那么,真正参加赛跑的国家只有一个。在欧洲,从葡萄牙到俄国,每个开明专制国家的工业和商业都有长足的进步,这种进步都是由每个开明王国中那群明智且经济概念并不幼稚的大臣和文职官员所推动的,他们每一个人至少都像当今的统治者那样关心“经济成长”。有一些小国和地区的工业化确实给人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比如萨克森和列日(Liége)的主教辖区,尽管它们的工业实力太小、太具地方性,还不能像英国那样产生世界性的革命影响。不过我们却可清楚地看到,即使在革命发生以前,英国在每人平均的生产量和贸易额方面已经远远地走在它主要的潜在竞争对手之前,即使在总产量和贸易总额上彼此还相差无几。

不论英国领先的原因是什么,它在科技方面并不占优势。在自然科学方面,法国几乎肯定走在英国之前。法国大革命相当大程度地加强了这种优势,至少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是如此。因为,在法国,科学受到革命的鼓励,而在英国,反动派则怀疑科学。甚至在社会科学方面,英国人距离使经济学成为——并且基本保持为——盎格鲁——撒克逊人显学的优势还远得很呢。不过在此时,工业革命的确使它们置身于毫无疑问的首要地位,18世纪80年代的经济学家不仅喜欢读亚当·斯密(Adam Smith)的著作,而且——或许比较有益——喜欢研究法国重农学派和国民所得会计学派,魁奈(Quesnay)、杜尔哥(Turgot)、尼摩尔公爵(Dupont de Nemours)、拉瓦锡(Lavoisier),或许还能读到一两位意大利人的著作。法国有着比较独到的发明,例如1804年的雅凯(Jacquard)纺织机,这种机器的装置要比任何一种英国设计的机器复杂。法国也制造了较好的船只。日耳曼人拥有像普鲁士矿业学校(Bergakademie)那样的技术培训机构,在英国就没有类似的机构。法国大革命创造了独一无二、给人深刻印象的巴黎综合工科学校(Ecole Polytechnique)。相较之下,英国的教育如同儿戏,尽管它的不足之处多少因要求严格的乡村学校,以及具有严谨、激情和民主气息、信奉加尔文教派(Calvinist)的苏格兰大学所抵消。这些学校把一大批才华出众、勤奋刻苦、追求事业、具有理性精神的年轻人,源源不断地送往南方,这些年轻人包括瓦特、特尔福德(Thomas Telford,英国工程师)、麦克亚当(Loudon McAdam,苏格兰发明家)、穆勒(James Mill)等人。牛津和剑桥是英格兰仅有的两所大学,从学识上看,它们无足轻重,除了那些被排斥在(英国国教)教育体制之外的非国教新教徒们所建立的专科学校之外,这两所大学和公立学校或文法学校一样,毫无生气可言。甚至希望自己儿子能接受良好教育的贵族家庭,也依赖私人教师或苏格兰的大学来完成学业。19世纪早期,教友派信徒兰开斯特(Quaker Lancaster,以及在他之后,他的国教派竞争对手)建立了一种自愿式的大众识字教育,这个教育系统在经历了一番教派争论之后,很偶然地永远承担起英国教育的重责大任,而在此之前,英国并没有任何初等教育体系。社会恐惧阻碍了穷人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