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第21/39页)

“这……公孙黑突然发难,带着驷氏族兵攻袭我们,放火烧毁了良府,我们把您从地下室抬出来,就跑到这里来了。”家臣如实回答。

“啊!”良霄大叫一声,“公孙黑公然袭击执政府邸,难道没有人制止他?”

“朝中列位卿大夫,恐怕都在暗中支持公孙黑吧,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家臣说。

“什么暗中支持,分明是全力相助!”另一位家臣说,“你难道没有看见,围攻我们的不仅仅是驷氏族兵,还有其他家族的人?”

“那国君呢!国君难道也支持他?”良霄急忙问道。

“只怕也是。”

良霄颓然坐倒,好半天才问:“罕虎有没有派人参加?”

家臣们互相交头接耳了一阵,明确告诉他:“没有看到罕氏族兵。”

“那就好办了。”良霄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他心里想,罕虎没有参与攻打他,说明罕虎并不支持公孙黑,这就意味着罕虎还站在他这边,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他带着家臣们逃到了许国。很快他就会发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那么简单的。

罕虎对良驷之争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良霄逃亡的第二天,郑国的卿大夫们会聚一堂,商量善后的事宜。罕虎这样表达了他的意见:“古人说,乱者取之,亡者侮之。已经灭亡的事物,干脆清扫干净,不要留残渣余孽;仍然存在的事物,我们就来巩固它。这就是国家利益的所在。七穆本是同气连枝,伯有过于骄奢,与兄弟之族离心离德,所以才有此下场吧。”言下之意,良霄的逃亡,多半是因为他咎由自取,从国家的稳定起见,就让他去吧!

从客观上讲,良霄的逃亡,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子产。他在郑国众卿中已经排名第三,良霄一走,他就排名第二,应该顺理成章地成为执政了。有人向子产建议,目前驷氏风头正劲,而且罕氏、驷氏和丰氏本是一母所生,势力强大,不如主动向这三家靠拢,结为政治同盟。

子产对此持不同的意见,他反驳说:“我难道跟他们是一伙的吗?国家的祸乱,谁知道怎么去平息它?如果主持国政的人正直而强有力,祸乱也就不会发生了。我啊,还是姑且在这乱世中保持自己的独立吧!”他亲自带人收敛了良霄家里死难者的遗体,没有参加当天的朝会就出走了。印氏家族的印段为子产的气节所感动,也跟着他一起出走。

正在开会的罕虎得到这个消息,马上派人去劝阻子产,有人感到不理解:您不是说走了的就让他走吗,子产既然不愿意跟着您,为什么不让他走?

“这个人对死人都能保持尊重,何况对活人呢?”罕虎说着,离开了会场,亲自驾着马车去追子产,并且向子产保证,只要他在世一天,就会保证子产的安全。

对于子产来说,出走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很快接受了罕虎的好意,于第二天回到新郑,印段则迟一天返回,两个人都来到公孙黑家里,与众位卿大夫举行盟誓,认可了公孙黑攻击良霄的行为。几天之后,郑简公在宗庙与卿大夫盟誓,后来又在新郑的城门外与首都的居民盟誓。良驷之争以公孙黑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事到如今,良霄对形势的判断仍然过于乐观。他的反攻来得很快,也很有创意——逃亡之后的第十三天,他带人从新郑墓门(卿以下人士出殡专用之门)的排水沟潜入新郑,在驯马师羽颉的帮助下打开了当年郑襄公的武库,取出兵器盔甲将自己武装起来,进而攻打旧北门,企图控制整个新郑。驷氏家族的族长驷带发动首都的居民抵抗良霄的入侵。两边都派人去拉拢子产。子产说:“兄弟之间闹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无话可说。老天帮助谁,我就听谁的!”其实也就是坐视不理,保持中立的态度,由得他们去了。

战斗的结果,良霄这方一败涂地,良霄本人也死在新郑的牲畜交易市场上。

回想起来,十一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54年,郑国的公孙趸去世。将要举行葬礼的时候,大夫公孙挥与裨灶清早起来商量丧事,路过了良霄家门口,看见他的门上长了狗尾巴草。公孙挥开玩笑地问裨灶:“你算算,伯有死的那天,这狗尾巴草还在么?”当时木星正好在“降娄”的位置,也就是黄道十二宫的白羊座,降娄还在天空的中部,天就已经大亮了。裨灶掐指一算,指着降娄说:“还可以等木星再绕一周,不过伯有活不到木星再到这个位置就是了。”公孙挥当时不信,等到良霄被杀,果然木星正在“娵訾”的位置,还要到下一年才能抵达降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