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第14/39页)

鲁襄公无奈地说:“那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卞城送给他算了!这样一来,他也许会有所收敛吧。您就当喝醉了酒发脾气,酒醒了也就过了,别放在心上,高高兴兴地回鲁国吧。”

鲁襄公心想,你说得轻松!我倒是愿意将卞城送给季孙宿,但谁能保证他没有其他想法,仅仅是得到卞城就满足了呢?

叔孙豹看出了鲁襄公的担忧,说:“我看那个季冶是个忠厚的人,您不妨将他找来说几句话,也许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鲁襄公正有此意,于是命人将季冶找过来,故意对他说:“季孙宿也真是,想要这块地方就直说嘛,胡编什么守将叛变的事呢?这只能说明他故意对我疏远,让我感到很受伤啊!”

荣成伯也在一旁说:“季孙氏是鲁国的股肱之臣,国家大事,实际上也是季孙宿控制的。只要是他认为有利于国的事,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卞城人有罪就去征讨,根本不用来报告国君嘛。”

两把软刀子刺在季冶的心上,产生了明显的效果。他满脸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一直蒙在鼓里,又怎么能够怪你呢?”鲁襄公说着,拍了拍季冶的肩膀,“我只是想知道,我现在还能回国吗?”

听到这句话,季冶抬起头,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对鲁襄公说:“您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谁敢抗拒您的命令?”

“如此我就放心了。”鲁襄公赞许地点点头,暗中给叔孙豹使了个眼色。叔孙豹拍拍手,很快有内侍从后厅出来,捧着卿的衣帽来到季冶面前。

“这是赏赐给你的。”鲁襄公亲自接过衣帽,捧给季冶。季冶连忙伏在地上,表示不敢接受。鲁襄公再三坚持,他才勉强收下了。

季冶的表现使鲁襄公意识到,季孙宿即便有反叛之心,也难以得到鲁国人的支持。但他还是不放心,想留在楚国再观望一段时间。一天吃饭的时候,荣成伯借敬酒之机吟了一首诗: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这首名为《式微》的诗载于《诗经·邶风》中。翻译过来是:天要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呢?如果不是为了您的缘故,谁愿意风餐露宿,在泥泞中摸爬滚打呢?

听到这首诗,鲁襄公终于下定了回国的决心。五月下旬,他回到了曲阜。

季冶跟着鲁襄公回国之后,将季孙宿原来赏赐给他的田地全部退还给季孙家,从此再也没有进过季孙家。有人问起原因,他就直言相告:“他欺骗自己的君主,何必利用我呢?”季孙宿亲自跑到他家里去见他,他便装作没发生什么事似的,和季孙宿谈笑风生。但是当季孙宿不在场的时候,他始终不谈论季孙宿的任何事情。后来季冶病危,临死前交代自己的臣仆说:“我死之后,一定不可用国君赏赐给我的衣帽入殓,因为这不是由于德行而得到的赏赐,另外千万不要让季氏来安葬我。”

如此看来,季冶真算得上是一位君子。

【外邦友人的音乐外交】

父死子替,兄终弟及,是封建社会权力交接的基本制度。令发明这一制度的老祖宗感到欣慰的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仍然有一些国家采用着这种制度。比如说,朝鲜的金日成传位于金正日,金正日又传位于金正恩,这就是“父死子替”;古巴的菲德尔·卡斯特罗让位于劳尔·卡斯特罗,这就是“兄终弟及”;而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官二代”甚至“官三代”正在茁壮成长,时刻准备着做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这一切,充分说明这一制度是有生命力的,经得起时间考验而且适用于各种社会形态。

然而,这一制度并非完美无缺,从逻辑上讲,父死子替和兄终弟及,二者之间存在矛盾——当一个男人又有儿子又有兄弟的时候,他究竟是应该优先考虑儿子呢,还是兄弟?

我们只能这样猜测,发明这一制度的老祖宗,他所在的年代,生产力还很不发达,人的寿命也很短。当一个男人去世的时候,他或许没有儿子,或许儿子还很小,不足以担当大任,所以往往要传位于兄弟,以保持家族的延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进步,人的寿命开始增长,私心也变得狭窄,男人们越来越愿意将家业和国家交给儿子,而不是兄弟。久而久之,父死子替成为常规,兄终弟及的事情则越来越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