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惹祸的弹弓(第11/16页)

“我就不提醒你注意方式方法了,这几个宝贝疙瘩得弄回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说不定新型毒品的克星就是他们……别犯你那臭脾气啊,我现在又有点不放心,你不行我去啊。”谭政委起身叮嘱。

“去去,别占着我沙发,我睡会儿……聒噪!我当指导员的时候,你还是小片警呢,以理服人那套我比你熟多了。忙去吧,对付好徐局长啊,别让他上火,一天三趟往支队跑我可受不了。”

贺炯说着已经疲惫地躺下了。谭政委告辞出去后,他又不放心地起身,拿着在手边翻了一夜的资料看了又看。不是嫌疑人的资料,而是那三位的。

第一位任明星,这个好对付,但从履历里实在找不到亮点,真人也见过了,又胖又贱又猥琐,这类人天生是从众心理主导,他翻过去了。

第二位丁灿,他回忆着那个小萝卜头瘦弱的样子,有点和履历不太搭:高中因病中途辍学,卖过手机,经营过网吧,倒腾过电脑散件,还注册成立过电子公司。贺炯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家伙和同龄人相比是个小土豪,账户余额非常可观。

第三位就相反了,穷得叮当响,账户里是三位数。他回味着邢猛志的样子,那睥睨的眼神、那份自信,实在和身家相差太多。资料显示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是一位环卫工人,去世的父亲本是晋钢厂的老工人,下岗后又是个老上访户。像这样的人不可能不被警察盯着,理论上他应该对社会有仇恨情绪,可偏偏还当了辅警,又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反差。

他又把一件尘封的旧案翻了出来。有关涉黑人物邢天贵的详细案卷,他从头到尾看过,这位可以用“罪大恶极”形容的人物,光是看案卷都会让人生出一股子凛然:伤害罪、非法交易罪、开设赌场罪、非法持有枪支、非法持有毒品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团伙一百零六人均获有期、无期徒刑不等。

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反差强烈的故事:一位晋阳市赫赫有名的涉黑人物,曾经在这座城市里啸众数百,所向披靡,用武力建起了自己的黑金圈子,而对他有过收留之恩的人却过着清贫如旧的日子。有一天这位涉黑人物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只剩下了一位还能去探望的人,却是这位恩人的后人。

一位目睹过罪恶、阴暗,甚至可能参与过的人,遭受着社会冷漠苛刻待遇,生活里满是绝望,却加入了警察的队伍,去回馈这个并没有厚待过他的社会。可能吗?

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还是心有不甘,所想更大?如果招进来,他会是恶习难改,酿成大错,抑或是蚌病成珠,大放异彩?

人性,远比案情复杂。贺支队长在思索中往复了几个来回,也拿不定主意,他想不出,能拿什么去说动这类被社会遗弃,可能已经没有向上希望的边缘人……

匹夫亦心雄

秋日的暖阳悄悄地爬上了老旧的木窗,在绣有鸳鸯戏水的老式被面上留了一组好看的光影。被窝里的邢猛志动了动,实在睡不着了,却也不想起床,当辅警天天忙得骂娘,可要真闲下来,体内的生物钟却还在习惯性地忙碌着。如果值夜班,这个点应该刚到家歇口气;如果没值夜班,这个点应该和队里的兄弟一块聊天打屁。其实说起来忙碌的也不叫什么事,邻里纠纷啦,丢猫丢狗啦,小饭店食客吵闹啦等,每每他们威风凛凛地着一身警服到场,那些事很快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之所以还坚守着这份薪水不高的职业,那是因为它能给予你无法替代的成就感和被尊重的感觉,穿着它,会多一份责任。可脱掉它,并不会因为你去掉责任而轻松,相反的是,会多一份比责任更重的失落。

邢猛志起床了,特意穿上了警服,抚过臂上“辅警”的臂章,心里面五味杂陈,它的含义是“从事警务辅助工作的人员”,严格地讲是介于保安和警察之间的一个职业,所以其实算不上……警察。

一个人最悲催的不是一辈子实现不了理想,而是距理想只有一步之遥,可却被现实隔成了咫尺天涯,永不可及。

比如今天,如果有一个关心,如果有一份问候,如果有一句道歉,哪怕有一个电话,或许他都会考虑待在这个没有其他辅警愿意从事的高危任务里。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看来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分量,还很傻很天真地以为,付出会得到同等的回报。

他决定了,决定穿上这身警服去一趟特巡警大队,然后交了警服,回来好好复习,准备公考,再考不过去就去找家公司应聘、打工。他又收拾了一身换下警服后穿的衣服,装好,在厨房里热饭草草吃罢,背着衣服和保温饭盒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