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中冥迹(第22/22页)

“多谢住持提点,在下心中自有分寸。”

芸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枕头处立着一张屏风,用以遮挡冷风,四周挂着暗金色的帷幔,上面印着缠枝花卉,一枝枝,丰韵美丽。

她蜷缩起身子,轻轻握着拳头。一双手环住她的身子,年轻的术士在她耳边柔声说:“别害怕,有我在呢。”

“白公子?”芸奴诧异地抬头看她,呆了片刻,忽然抓住她的衣襟哭起来,“白公子,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我知道。”白谨嘉捧着她的脸,轻声安慰,“现在噩梦已经醒了。”

芸奴看着她的身后,神情惊恐,白谨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反手将帷帐放下,遮挡住榻上的少女:“刘壮士,随意进入女子闺房,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刘五郎看了看透明帷帐上所映照出的少女身影,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歉意,如氤氲的雾气:“我只是担心道育……”

“抱歉,这里没有严道育。”白谨嘉脸上虽然带着笑意,语气却坚硬如铁。

刘五郎微微有些脸红。“是啊,这里没有严道育,也没有刘劭,那都是七百年前的事了。”他郑重地朝白谨嘉拱了拱手,“多谢公子相救,在下是来告辞的。”

“你要走?”白谨嘉顿了顿,道:“今后壮士有何打算?”

“在下要回到北方去,继续抗金。”

芸奴忽然问:“那玄微怎么办?”

刘五郎沉默一阵,努力压下心中的眷恋与不舍,苦笑道:“人之所以会转世,便是要忘却前程,重新开始。若是再执著于前世的种种纠葛,又何必再入尘寰?”

白谨嘉淡淡一笑道:“才不过在这里休养了三五日,壮士竟然开悟了。”

刘五郎笑而不语,朝帷帐内的芸奴深深一拜,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口,他又忍不住回顾厢房,黑瓦白墙,天地静默。如果他曾爱过严道育,哪怕只是一刻,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愧疚吧。

长长地叹息一声,他出门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芸奴沉默良久,转身卧下,眼泪顺着她的眼尾垂落,濡湿了玫瑰枕。

她没有告诉刘五郎,其实玄微很想离开青云观,过普通女人的生活。

如果她说了,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带玄微走吧。

白谨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转身出来,见叶景印正提了两服名贵药材走进院门,交给小丫头去煎。

“如何?芸奴醒了吗?”

“醒了,正伤心呢,且让她静一静。”白谨嘉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个小丫头忙过来奉茶。叶景印捧着哥窑的天青色茶碗,看着乳白色的茶问道:“白兄,芸奴的前世真是严道育?”

“一个人可以经无数次轮回,就算她曾经真的是严道育,那也不过是数世轮回中的一世罢了,早已如过眼云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某个人挖出七百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究竟意欲何为。”

叶景印一惊:“你的意思是?”

“刘义隆的魂魄附在水晶帘上数百年,怎么会这么巧被人盗出,又怎么会这么巧沾到了人血,从沉睡中被唤醒?刘五郎又为何会这么轻易记起前世?每个转世的魂魄都会饮下忘川之水,就像被施了一个咒,忘却尘寰,重新开始,若没有法力高强之人从中作梗,忘川之水又怎么会失效?”

“难道有人想要让芸奴走火入魔?”叶景印将手中瓷碗重重往桌上一磕,崩出一道口子。

白谨嘉眉头皱得更紧:“不管那个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要万分小心,他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刘义隆盘坐在一棵槐树之下,槐树极阴,正好集聚阴气供他疗伤。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胸口,将体内的气息调匀。那个妖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本事。看来他得再去抓几个路人,吞食精气,提高修为,才能与之抗衡。

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立刻提剑在手。

一只黑猫缓缓地钻了出来,抖了抖身子,朝刘义隆瞪着一双蓝绿色的眼睛。刘义隆神色大变:“又是你!”

“没用的东西!”黑猫竟然开口说话,“七百年的老鬼,竟然只有这点儿本事?”

刘义隆大怒,正想拔剑,忽然间白光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完全包裹,他大惊失色,用剑乱砍,但这里仿佛一座冰块铸成的监牢,冰一般的四壁坚硬如铁。

“不!放我出去!”

黑猫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琉璃珠,冷笑一声,将它叼起来,扔进深井之中。

“你来自黑暗冰冷的陵墓,也该回到与之相似之所在。”黑猫用残忍的语调嘲笑,“我不需要无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