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死亡(第15/16页)

瓷器是罗敷打碎的。

罗敷本来是端着一碗熬好了的中药汤,进屋要来喂秀才的。她没有看到秀才起身来迎接,却看见自己的儿子眼冒红光,活活掐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手一松,瓷碗就从手中滑落,摔落在地,碎为数片。热汤的蒸汽腾地而起,朦胧了罗敷的双眼……

也许是因为狐狸崽子身上有一半罗敷的血液,他看见罗敷的时候才能稍显一些人的性情。瓷碗破碎的声音令他惊醒,他慌忙缩回了僵硬的双手,目瞪口呆地看着翻着白眼的秀才,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再看看门口,母亲已经像突然被抽取了骨架似的,身体软了下来,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狐狸崽子急忙跳下床,跑到门口去扶母亲。

此时,一个从门口经过的佣人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慌忙去衙门报案。

等衙门的人赶到,罗敷和穷秀才的身体都已经凉了。狐狸崽子被几个彪形的衙役抓走,一个月之后砍了脑袋,做了无头鬼。

我不知道罗敷和穷秀才的灵魂是不是同时离开肉体的。如果是的话,他们之间有什么语言,有什么动作,他们是怎么发誓的,怎么分开的,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在一个月之内,当地有数十个男子死在了自家的床上,无论生前体形怎样,死后都干枯得像一具木乃伊。

14.

“这些男人都是你害死的吗?”选婆急躁地问罗敷,不,问的应该是女色鬼。选婆知道,此时的罗敷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被欺负的罗敷了,而是怨恨缠身的恶鬼——女色鬼!人与鬼的转换之间,其实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墙,那道墙就是——怨恨。

女色鬼点了点头:“对,那些男人都是我弄死的。不过,你用错了一个词,不应该叫害死,是他们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为什么?”选婆问道。女色鬼此时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不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转而换上的是凶狠的目光和紧咬的牙关。仇恨能烧到一个人的善良,使她变成十足的魔鬼。

“因为他们都有一个通性,他们都是好色的男人!”女色鬼道,“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却还色性不改,看见美丽的女人就垂涎欲滴,他们和那只狐狸有什么区别!”女色鬼的脸上表情变得僵硬,就如一个铁块打成。

选婆熟知女色鬼的习性,但是他还是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是你主动勾引他们的吧?”

女色鬼却冷笑道:“勾引与被勾引有什么区别?一个巴掌拍不响。”

“仅仅是因为这个你就害死……弄死了这么多男人?”选婆心惊肉跳,他怕女色鬼一时怒火攻心,将他作为下一个杀死的对象。

“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女色鬼的怒火似乎慢慢降了下来。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什么原因?”

“因为我要杀死那只狐狸。”

“可是你根本不是它的对手!”选婆打断女色鬼的话。跟瑰道士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选婆熟知瑰道士的厉害。那么凶猛的一个红毛鬼,被瑰道士三下两下就制服了,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选婆也听马师傅说过,红毛鬼发怒的时候会爆发多大的力量。可是在那个诡异的夜晚,瑰道士居然轻易地将红毛鬼制服,红毛鬼如一只受伤的老鼠躲避猫咪一般慌不择路。而罗敷不过是在手帕上牵针引线的柔弱小姐,比起力量来,甚至还不如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

“是的。我以前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女色鬼脸上露出一个阴冷的笑。那个笑容使选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气顺着脊椎爬到了后颈。

以前不是它的对手?那么意思是现在可以作为它的对手了?她的进步这么快?选婆心想。这些问题不用选婆说出口,因为女色鬼接下来自己回答了这些疑问。

“我杀害那些男人,就是为了对付那只狡猾的狐狸!”女色鬼恨恨地说。

“你杀害那些男人跟你对付狐狸有什么联系?”选婆不解。

“既然生前那些长舌男长舌妇都说我跟狐狸私通,是为了采阳补阴,那我不妨真试试。在我生前乱嚼舌头,我就让他们亲身来体验一下。让那些长舌男体验阴阳结合的好处,让那些长舌妇失去好色的丈夫。”女色鬼笑得邪恶,选婆不敢直视,“我吸取了男人的精气,所以那些男人死前都只剩下皮包骨。而我,对付狐狸的实力会增加一层。”

选婆浑身一冷。刚才我跟这个女色鬼也采阳补阴了,那我岂不是也要变成一具枯骨?完了完了,瑰道士只是交代他勾引女色鬼,没想到却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选婆不是很会伪装自己情感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自然,女色鬼也将他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