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尘宾馆(第5/14页)

至于原因,夜间是恶鬼出没的时候,阳气重的人如果在夜间行动,很容易招致恶鬼上身。所以走夜路的长途大巴,一律是卧铺大巴。整个大巴由内自外的设计,包括躺着的乘客,极像是棺材和尸体。这样可以使恶鬼误以为是阴物,当然大巴夹缝里也会放上诸如死蝙蝠、死老鼠、经血、头发这些阴气重的东西,来阻住车内的阳气外泄。

还有一种巴士叫“鬼车”,确确实实是拉载恶鬼奔赴黄泉转世托生的。鬼车一般会在天地阴阳互换的午夜十二点出现,将鬼魂拉上车。烧纸的时候,如果遇见一辆巴士飘然而过,那就是亲人的亡魂上了鬼车。

如果亲人七日内没有给鬼魂烧纸做买路钱,鬼魂上不了“鬼车”,变成在野地里飘荡的孤魂野鬼,就永世不得投胎。

月饼明明去安葬萍姐,怎么会在这辆大巴出现?这些人的走路姿势,中年男子的身材打扮,分明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要不是窗户有防盗栏,就直接跳了下去整个明白。

突然,月饼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见到我好大一张脸贴在玻璃上,满脸讶异,又憋着笑扬了扬眉毛,那意思似乎是“南瓜你丫怎么也在这里?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一瞬间,我百感交集,更让我忍俊不禁的是,月饼额头居然贴着一张画着歪七扭八红字的黄符。

月饼飞速摆了个“OK”的手势,立刻又做僵尸状,左右摇晃着进了宾馆。

我信心爆棚地往楼下跑去!

有月饼在,我怕个鸟!

 

这间宾馆三层楼,自然没有电梯。我在楼梯口想了想,那个冒充导游的中年男子应该是赶尸人,这么多尸体肯定不会戳在大厅里摆造型,肯定会从楼梯上来进入特定的房间。瞧着月饼的意思是胸有成竹,我这么冒冒失失冲下去说不定坏了事儿。

这么一琢磨,默默为自己临危不乱点赞,跑到走廊尽头,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准备下楼和月饼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安全通道漆黑一片,或许是许久没人打扫,满是呛鼻的灰尘味儿。我搓搓鼻子止痒,摸黑找着楼梯扶手。按照消防常识,安全通道的门正对着下楼梯口,以防发生火灾方便住客逃生。我计算距离往前走了两步向左侧摸索,指尖触到一截冰凉的圆柱体。我以为是摸到铁制扶栏,稍微用力握紧,突然觉得握着的东西冰冷黏腻略微有弹性,这分明是一只人手。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急忙甩手向后退,准备撞开门跑出去。没想到那只手反过来用力箍住我的手腕一拽,我重心不稳向前扑,撞进一个人怀里。我清晰地感觉到鼻子顶着他的鼻子,慎得连声都发不出,慌乱间脚底踩空台阶,压着他倒下去。

只听见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楼梯里似乎有许多人跟着摔倒,把我和那个人重重压在身下夹成人肉三明治。我的脸紧贴着那个人的脸,只觉得一片冰凉没有丝毫人气,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暗骂自己没脑子。

那么一大堆行尸,肯定不能走楼梯,这条八辈子用不上的安全通道自然是专用的尸道。

我使劲撑着胳膊想顶出个空,又有几具行尸摔倒砸下,终于让我体会到了“比死人还沉”这句话的含义。

我被压得肺里都快没气了,也顾不得暴露踪迹,玩命喊了一句:“月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在楼下,自己下来。”月饼在楼下叹口气,“徐老,海涵。”

“魂归来兮,安得居所。”赶尸人沙哑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

我脑子彻底糊涂了。

这时,廊灯亮了。我眼睛一花,视线再次聚焦时,看到面前是一张贴着黄符,灰白色的死人脸,突然睁开死鱼般的眼睛,关节“吱吱嘎嘎”挪动着要站起来。

我“嗷”的一声怪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顶开压在身上的行尸爬起来。眼前景象让我发麻,全身如同通了电流,簌簌发抖。

整条楼梯并排站着带着旅行帽,贴着黄符的行尸,默不作声往楼上走去。那几个摔倒的行尸,扒着楼梯,一阶一阶向上爬着。被我压得那只估计摔得挺重折了关节,右手猛一用力直接断了,半截淌着黏液的手臂落在楼梯,坚持用左手继续向上爬。

我背靠着墙壁,心脏几乎蹦到喉咙眼,一动不动注视着行尸群。每个行尸的死状都不一样,有的舌头垂到下巴;有的脖子豁开血洞冒着气;有的半边头皮耷拉着,露出满是毛细血管的脑袋。其中一只脸上鼓着锃亮的尸泡,我恨不得钻进墙里,生怕尸泡爆裂,尸液迸一脸。

短短几分钟时间,尸群总算走完了,我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软着腿跌跌撞撞几乎滚下楼梯,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女服务员靠着椅子打瞌睡,对面的会客区,月饼和那个中年男子居然在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