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蛋头博士之旅(第9/14页)

他听见自己还在唱着——可让你不解的是我的游戏的性质——于是又让自己停了下来。那么,再唱什么呢?要真正不用脑子的。要不用脑子,没有意义,而且很有趣,能很好体现“文化美国”的东西。“指针姐妹合唱团”的那首怎么样?那首不 错。

他低头看着不断移动的滑雪板和雪地摩托车压出的平行轮胎印,又唱了起来。过了不久,他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清鼻涕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在上嘴唇上结了冰,而他还在一遍又一遍没腔没调地小声哼道:“我知道我们能行,我知道我们能行,我们会有办法,是的我们能行——能行是的我们能行是的我们能 行……”

感觉好些了。好多了。所有这些我们能行——我们能行是美国文化的绝佳体现,正如保龄球馆停车场上的福特皮卡、杰西潘尼的内衣大甩卖,以及淹死在浴缸里的摇滚明星一 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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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终于回到了之前安顿彼得和那女人的贮木棚。彼得不见了。周围没有他的踪 影。

贮木棚的锈铁皮屋顶已经垮塌,亨利把像金属床单般地掀起来看了看,以确定彼得是否在下面。彼得不在,可那女人在里面。亨利动身去“墙洞”时,那女人在另一边,显然是在爬到这儿或被挪到这儿的半途中一命呜呼了。她的衣服和面孔上爬满了锈红色霉状物,与木屋里四处蔓生的情形一个样,不过亨利还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她身上长的那些虽然很茂盛(特别是在鼻孔和睁开的眼睛上,已经成了一片小丛林),但是在她身旁不规则地蔓延开来的那些却遇到了麻烦。位于她身后的、与火堆隔开的真菌已经变成灰色,且不再蔓延。她面前的长势稍稍要好——因为比较温暖,而地上的积雪也已经融化——不过,它们的须尖也变成了火山灰般的颜 色。

亨利可以确定,它们的生命快要结束 了。

白天也快要结束了——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亨利松开手,让那块生了锈的波纹铁皮重新盖住贝姬·休的遗体和火堆的余烬。然后,他再一次望着雪地摩托车的车辙,像刚才在木屋时一样,真希望纳蒂·班波就在身旁,给他解释一下他所看到的一切。或者有琼西的好朋友赫丘里·波洛在这儿也行,那些灰色的小细胞什么都不告诉他。

车辙在朝西北方向的戈斯林商店继续延伸之前,突然转向塌陷的贮木棚。雪地上有一个差不多是人形的深印。人形的两边还有些圆形的印 迹。

“你怎么看,赫丘里?”亨利问,“这说明了什么,我的朋友?”但赫丘里却一言不 发。

亨利又低声唱了起来,一边弯下身去细看一个圆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抛开了“指针姐妹合唱团”那首歌,重新唱起了“滚石”的歌 曲。

光线还不是太暗,所以他不难看清人形左侧的三个圆印的图案,同时想起彼得的粗呢外套上右手肘关节部位的一块补丁。彼得曾经颇为自得地告诉亨利,那是他的女朋友缝的,她说彼得不该穿着破衣服去打猎。亨利记得自己当时觉得既伤感又滑稽,彼得居然凭着这个单纯的善意之举,就构筑起对于幸福未来的憧憬……说到底,这一举动很可能与该女士所受的教养有关,而不是出于她对自己这位成天泡在酒缸里的男朋友的感 情。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亨利觉得终于可以得出一个合理的推论。彼得从坍塌的屋顶下爬了出来。琼西——或者说那团云,也就是此刻控制着琼西的东西——过来了,转向倒塌的棚子,把彼得带走 了。

为什么 呢?

亨利不得而 知。

他的朋友拄着双肘从铁皮底下艰难地爬出来后,倒在雪地上,压出了这个人形的雪印,但留在雪印上的斑斑点点不完全是霉状物。有些是干了的血迹。彼得受伤了。是屋顶垮塌时割伤的吗?仅仅是这样 吗?

亨利发现,从彼得的身体所躺之处过去,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痕迹的尽头有一样东西,亨利起初以为是一截烧焦的木棍,走近一看却并非如此。原来又是一只鼬鼠般的东西,被火烧过,已经死了,没有烧焦的部位变成了灰色。亨利用靴尖把它踢到一旁。它的身下有一小堆被冻住的东西。是更多的蛋。一准是死的时候还在下 蛋。

亨利不寒而栗,同时用脚踢着雪,把那堆蛋和那小怪物的尸体掩埋起来。他再一次解开临时绷带,看了看腿上的伤口,就在这时,他意识到自己嘴里哼的是什么歌了。他止住了歌声。又开始下雪了,但现在只是随风飘落的零星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