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蛋头博士之旅(第10/14页)

“为什么我总是唱这个?”他问自己,“为什么这该死的歌总是一遍遍地回到我的脑海 里?”

他没有指望得到答案;他之所以这么大声提问,主要是为了听到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好受一些(这是一个死亡之地,甚至可能是一个鬼魂出没之地),可到头来却传来了一个答 案。

“因为这是我们的歌。是队歌,每当我们士气高涨时都要放这首歌,我们是克鲁斯的部下。”克鲁斯?对吗?汤姆·克鲁斯那个克鲁斯?也许不完全 对。

东边的枪声已经大大减弱。动物大屠杀已接近尾声。但那边有许多人,穿着或绿或黑而非橘红色衣服的一长队猎人,他们正在忙碌,为一份令人难以置信的屠宰单不断地凑着数字,一边反复听着这首歌:我开着大坦克,戴着将军军衔,当闪电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尸横遍地发出腐臭……幸会,希望你能猜出我是 谁。

这儿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指这荒蛮、精彩、疯狂的外在世界,而是他头脑里的世界。他对自己的全部生活——起码是认识杜迪茨之后的生活——有过灵感乍现般的理解,但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这样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该认真琢磨一下这种崭新而强烈的看到路线的方 式?

不。不要,不要,不 要。

可是,就像要嘲弄他一般,他脑海里的那首歌又响了起来:将军的军衔,尸横遍地发出腐 臭。

“杜迪茨!”他在这将近黄昏的灰蒙蒙的天色中大声呼喊;雪花懒懒地飘落,犹如从破枕头里掉下的羽毛。有个念头挣扎着要出来,可是它太大,太 大。

“杜迪茨!”他再一次用蛋头博士的激励语气喊道,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已经无法享用自杀的奢侈了。而这正是最为恐怖的事情,因为这些怪异的念头——我高声呐喊谁杀害了肯尼迪——在撕扯着他。他独自一人在这森林里,感到迷惑和恐惧,不禁又一次哭了起来。除了琼西之外,他的朋友们都死了,而琼西却在医院里。与格雷先生一起在医院里当电影明 星。

“这是什么意思呢?”亨利呻吟着。他双手按住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在膨胀,膨胀),那对生锈的旧滑雪杆的腕环就像折断的螺旋桨叶一样漫无目的地摆动着。“哦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意 思?”

回答他的只有那首歌:幸会,希望你能猜出我是 谁!

只有雪,雪已经被大屠杀后的动物的血染红,动物们尸横遍野,满处都是鹿、浣熊、兔子、鼬鼠、熊、土拨鼠以 及——

亨利放声大叫起来,他抱着脑袋,叫得声嘶力竭,一时以为自己肯定要昏死过去。可紧接着,那种头昏眼花的状态消失了,他的思想渐渐清晰起来,至少暂时是这样。他脑海中十分鲜活地出现了杜迪茨的形象,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当时的杜迪茨不是站在如“滚石”歌曲中所唱的发动闪电战时的冬日里,而是站在十月里一个阴沉沉的午后的理性的天光下,抬起那双虽然歪斜却隐含聪慧的蒙古眼望着他们。与杜迪茨的相处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他曾经对彼得 说。

“帮——什么?”亨利口里说着,“帮——鞋 鞋?”

没错,帮鞋鞋。掉转头来,这样才能穿上去,帮鞋 鞋。

亨利的脸上漾出一丝笑容(虽然仍然挂着泪水,并且已经开始结冰),他沿着雪地摩托车留下的车辙继续向前滑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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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四轮朝天的旅行车旁边。他突然想起两件事:其一,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其二,车里有食物。他看到了雪地上来来去去的足迹,因此无需纳蒂·班波的帮助也能知道,彼得曾经撇下那个女人,转头来过旅行车这儿。同样,他无需赫丘里·波罗的帮助就能知道,他们在商店里买的食物——至少是大部分——仍然留在车里。他明白彼得回来的目 的。

他顺着彼得的足迹滑到副驾驶座一侧,正准备解开滑雪板时,突然愣住。这是避风的一边,彼得坐在这儿喝那两瓶啤酒时写在雪地上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杜迪茨”这三个字被写了一遍又一遍。看着雪地上的名字,亨利再一次不寒而栗。那种感觉就像来到一位亲人的墓前,听到地底下传来了说话的声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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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有碎玻璃。还有血。由于大部分的血迹都是在后座上,所以亨利断定不是由最初的翻车所致;彼得是在返回这儿的途中伤着了自己。亨利觉得有趣的是,这里居然没有那种金红色茸毛。那玩意儿长速很快,因此,合理的推论是,彼得来这儿取啤酒时还未被感染。也许后来感染了,但当时还没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