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21/41页)

卡米尔捡起他完好无损的手机,一边装作在胡乱拼装零件,一边原路返回,走向小厅。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一分钟了。他犹豫要不要进去,有什么东西在制止他。又过了几秒。他肯定是搞错了。他等着,什么也没发生。算了,他准备往回走,但并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门又开了,这次是迅猛地被拉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显示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是佛罗伦丝,那个护士。轮到她脸红了,看见卡米尔的那一刻,她的厚嘴唇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一秒钟的迟疑后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分散别人的关注。动作体现了她的尴尬,她把一缕头发挽到耳朵后面,边看着卡米尔边把门重新关上,所带的平静是故作的、刻意的,就像在说——我是一个在工作中的女人,忙碌而又专注于我的工作,我没什么好自责的。没有人会相信的,就算她自己也不信。卡米尔本来绝对不需要占这种便宜,他从不这样行事……他非常痛恨这样,但他必须这样做。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歪着头,给她施压,我不想在你们干你们的小事情的时候打搅你们,我很懂分寸,明白吗?他看起来好像就在等护士和丹维尔医生完成他们的小事情时,在走廊上成功地完成了手机游戏的闯关任务。

“我需要弗莱斯提尔女士的档案。”他说。

佛罗伦丝走入走廊,但没有加快步伐,不像丹维尔医生不由自主就加快了。她没有多少抵抗,也没带一点恶意。

“我不知道……”她开口说道。

卡米尔闭上眼睛,他无声地请求对方不要逼他说出这样的话:我要去找丹维尔医生谈谈这件事,我觉得……

他们已经到了办公室。

“我不知道……那档案是不是还在那里。”

她一次都没有转向过他,她打开了挂档案的大抽屉,然后毫不犹豫地抽出弗莱斯提尔的档案,一个大大的文件夹装着扫描件、X光片和诊断报告,把这些给第一个这样要求的人,就算是一个警察,对一个护士来说也是很严重的事情……

“我会在下午结束的时候让你接受法官的问询,”卡米尔说,“这期间,我可以给你签一个收据。”

“不,”她赶紧说道,“我想说的是,如果法官……”

卡米尔拿了档案,谢谢。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对他来说痛苦的,不安到极点的,不仅仅是因为用卑鄙的手段从一个人身上榨取信息,他没有任何权利这样做;还因为他理解了她。

理解了,这厚厚的嘴唇,展现的不是保持青春的欲望,而是无可辩驳的对感情的需要。

13:00

穿过栅栏,走上林荫道,在面前出现的是一栋粉色的建筑,头顶上是高大的树木,让人可能会觉得自己到了一座名流宅邸,却很难想象在这些窗子后面,尸体被排列成行后被切割。这里,人们给心脏和肝脏称重,锯开头骨。卡米尔把每个地方熟记于心,他讨厌它们。这是一些卡米尔喜欢的人,雇员们、工程师们、医生们,尤其是尼古扬。他们之间有不少共同回忆,坏的、可怕的回忆,这建立起了他们的联系。

卡米尔能自由出入,他分别向人们微微致意。他感受到这里有一种克制的氛围,也感受到了传闻已比他先一步到达这里。他从那些迟疑的微笑、犹豫伸出的双手中感受到了这一点。

尼古扬永远都是老样子,谜一样的人,无法了解。他比卡米尔稍高一些,体形一样瘦。上一次他微笑时,是1984年了。他握了握卡米尔的手,听着,慎重地看着给他的档案。

“就一眼,没事的时候看看。”

“就一眼”,意思是:我需要你的意见,我有疑虑,你来说,我什么也不说,我不会影响你,而且如果你能快点……

“没事的时候看看”,意思是:这不是官方文件,所以这是私人的——这确认了传闻里说的范霍文处在暴风中心的位置。于是尼古扬说可以。对卡米尔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因为通常并不用冒什么风险,而且他也喜欢神秘,发现弱点,着手研究细节。他是个法医,他很喜欢这些。

“大概下午五点的时候你打给我?”

说着,他把档案关进了抽屉里。这是私事。

13:30

现在是时候回到办公室了。他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所以一点也不想回去,但他必须回去。

在走廊里,卡米尔对同事们打招呼,其中的不自在感,哪怕一个没研究过心理学的人也能充分感受到。在法医那儿是沉闷的,而在这里,是烦扰。就像所有办公室的情况一样,三天的时间足够让流言传播了。它越模糊,就越夸张,这是它的力学机制。经典机制。于是,有些同事表达同情的动作已经有了悼念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