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6/37页)

医护人员们把担架装进了救护车。所罗门斯医生和病人一起坐进了后面。他们摔上门,向夜色深处轰鸣而去。

托妮说:“露丝,记得告诉我事情的进展。你可以通过这个耳麦给我打电话。”

露丝的声音已经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模糊起来。“他陷入了昏迷。”她说。她又说了些什么,但已经不在通话距离内了。她的话渐渐变得难以听清,最后完全消失了。

托妮抖了抖身体,以摆脱她那阴郁、萎靡的状态。还有工作要做。“咱们把这儿收拾干净吧。”她说。

一个男人拿出了一卷写着“生物危害——请勿翻越”的胶带,开始用它围住包括房子、棚屋还有花园在内的整片地和迈克尔的车。幸好这附近并没有任何房子,所以他们也不必担心。如果迈克尔住在使用公共空气通风口的公寓楼片区里,那现在再做净化就太迟了。

其他人取出几大卷垃圾袋、装满了消毒剂的塑料园艺喷壶、几箱干净的布料和一些大容量的白色塑料桶。所有物体的表面都得喷上消毒剂然后再擦干净。坚硬物体和如珠宝一类的贵重物品都需要被密封装进桶里,然后再被带回“克里姆林宫”,放进灭菌器中用高压蒸汽进行杀菌。其他所有的东西则都必须被套进双层塑料袋里,然后在BSL4实验室下面的焚化炉里进行销毁。

托妮让其中一个人帮助她擦干净太空服上迈克尔黑色的呕吐物,然后再向她喷洒消毒剂。她必须压抑住自己那想要剥下这套污秽衣服的冲动。

大家正在进行清洁时,她四处查看着,想要找到关于事情经过的蛛丝马迹。就像她担忧的那样,迈克尔确实是因为知道或怀疑自己感染了玛多巴-2才去偷盗实验药物的。但是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感染上病毒呢?

棚屋里有一口带抽气机的玻璃箱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临时的生物安全贮藏柜。她之前无暇顾及它,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迈克尔身上,但现在她看见那个箱子里有一只死了的兔子。看上去,害死它的似乎正是迈克尔感染的那种病毒。难道这只兔子原本是实验室里的?

在它的旁边是一只写着“乔”的水碗。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几乎从不给他们用于实验的动物取名。他们都对自己的实验对象很友善,但从不会允许自己对这些注定会被杀死的动物产生感情。然而,迈克尔却像对待宠物一样,给这只动物取了一个名字。他是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内疚吗?

她步出门外,一辆警车正在靠近防生物危害货车。托妮在等着他们。依照托妮自己设计的危机应对方案,“克里姆林宫”的安保人员已经自主联系了位于英维本的地区警察部,通知他们这一次的红色警报事件。现在,警察过来核实这一次的事件是否真的是一次危机了。

托妮自己以前也是一名警官。直到两年前,警察一直是她整个职业生涯从事过的唯一行业。在从前的事业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名黄金女郎——升职迅速,被推到媒体前,代表一种全新的现代警察形象,甚至差一点就成了苏格兰的第一位女性警察局长。但接着她就因为一个敏感问题和她的上司产生了冲突——警队中的种族歧视现象。他坚称警察中的种族歧视现象并不是一个体制问题;她则说警官们总是习惯性地包庇种族歧视事件,而这一点就是一个体制问题。他们的争吵被人泄露给了一家报纸,而她因为拒绝否认自己的信念,被迫辞职。

那时她正和弗兰克·海科特住在一起,他也是一名警察。他们在一起八年,但没有结婚。他在她失势后就离开了她。这一点到现在仍然令她心痛。

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警察下了警车。托妮认识当地她这一代的大部分警察,一部分老一辈的警察也还记得她已经去世的父亲——安托尼奥·加洛警长。按惯例人们都叫他“西班牙托尼”。但是不认识这两个人。她通过耳麦说:“乔纳森,警察到了。能不能请你消毒后过来和他们谈谈?就说我们确认了一起实验室的病毒泄漏事件。他们会给吉姆·金凯德打电话,他过来的时候我会向他介绍情况的。”

金凯德警司负责被他们称作CBRN的问题——化学(chemical)、生物(biological)、放射(radiological),还有核能(nuclear)意外。他之前和托妮一起合作制订过她的应急方案。他们二人将以谨慎低调的态度处理这次事件。

她想在金凯德过来的时候向他提供一些关于迈克尔·罗斯的信息。她走进了房子里,迈克尔把第二间卧室改装成了他的书房,在一张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三张他母亲的照片,全都装在相框里:第一张里她还是一个苗条的少女,身穿一件紧身毛衣;第二张里她成了一个快乐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很像迈克尔的婴儿;第三张里她大概六十多岁,膝上躺着一只黑白色的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