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第15/17页)

我低头四下一瞅,果然看到脚边落了一本已经掉页的漫画书。拾起来后掸了掸土,我冲着院外的三个孩子走了过去。

“这阵子是不是那个酒虫哥哥住了进去?”之前住在这儿的时候,我便知道,这几个孩子私下里称呼他为酒虫。她们对我倒还算客气,没听说起什么奇怪的外号给我。

“是啊,他天天出去喝酒,晚上有时候都不回来。”个头最矮的那个女孩,晃着脑袋抢答着。

“他一般都去哪儿喝酒啊?”

“秋坪酒屋。”

三个孩子齐齐地回答着。那个地方我倒是知道。秋坪是个小地方,只有这一家酒屋,开了有些年头。据说酒屋的主人和他的父亲当年还是发小。

正说着,老婆婆从屋里探出身子,冲我一乐:“回来了?”

“嗯,回来办些事。”我匆匆和老奶奶打过招呼后,便赶去了秋坪酒屋。

~ 3 ~

秋坪酒屋离老房子不远,步行便可以过去。但是这条路线,我却记不大清,一路停停走走,问了几个人后,方才看到酒屋门口挂着的两个红灯笼。

我不常到这种地方,一时停在门口,竟有些不敢踏入。直到里面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我后,迎了出来:“你不是那谁的儿子吗?”

这女人竟还认得我,我却对她没有半点印象。看我杵在原地,女人又补充着:“你家着火后,不是和老大回来住过一阵吗?当时我还去看过你俩。”

当初我和他暂住秋坪的时候,不少过去的老邻居都来瞧过,但我与他们并不认识,都是他出面张罗待客。虽然我依旧对这女人没有半分印象,但还是挤出了笑脸,冲着女人愉快地点了点头:“我,我哥在里面吗?”

“在,他这阵子都快住到我店里了。”女人说着,挽起我的胳膊,就往里面拽。

“你哥是出什么事了吗?他是大作家啊。”女人挑着眉毛,佯装关切地问着。五官倒是很实诚地出卖了她,露出了一副好事之人常见的嘴脸。

“没什么,就是太累了,过来放松一下。”我嘴上应付着女人,一边将胳膊从她怀里拔了出来,一边用眼睛在酒屋里四下寻着他的身影。

酒屋并不大,只有一个短短的吧台和零散的三四张桌子。人也不多,五六人的样子,清一色是男人,都在默默地喝着酒,偶尔会与身边的人聊上几句。吧台左侧,挂着一个小小的液晶电视,此刻正播放着天气预报。

秋坪明日也有雨,看来今年,注定要有一个多雨的夏日。

眼睛扫了一圈,我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女人瞧出了我的心思,又往里推了我一把:“跟我走吧,他在包厢里呢。”

这小小酒屋,竟还专门设置了包厢。想着,我便随女人穿过一个短短的过道,在过道左边凹下去的门洞里,找到了一个小房间。

女人轻轻一推,房门便被打开。

男人正躺在一把沙发椅上,半梦半醒地发着呆。

~ 4 ~

“己生?”

男人的目光砸在了我的身上,嘴上挂起了笑,慢慢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向我扑了过来。

“你真的是己生,真的是我的己生!”男人搂抱着我,冲着身后的女人吼着,“我的己生回来了,你快看啊。”

女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恰逢听到外面有人招呼她,便慌忙地退了出去;一边关着门,一边打量着我和他。

女人退出去后,我把男人从我身上推开。一身的酒臭气,熏得我头疼。“我来这儿,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男人愣了一下后,使劲儿点着头,两手绞着,却用胳膊肘指着沙发点了点:“坐下来说吧。”

看到男人这个模样,我竟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 《野泽的妖怪》,你为什么要把结尾写成那样?”

我的问题像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才落到男人的耳朵里。但男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在堆满酒瓶的小桌上,晃动着一个个的酒瓶。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没喝完的,一仰脖,便又灌下了肚。

“你还是看了那本书?”

“谈不上看,只是扫了几眼,”我淡淡地说着,“不过对你写的结尾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写烧死妖怪?”

“大概是。”

“之前是那样写的,后来我改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脑袋转向我,却一直没有抬起来。

“为什么?”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轻得没有重量,却让我的身子不自觉地晃了起来。

包厢里灯光昏暗,没有窗户。除了浓烈的酒气外,空气宛如一潭死水,浮在身边。

一时房间安静,就连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脏跳动声,都听得分明。

男人的再次开口,突如其来。声音依旧轻得没有重量,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