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个世界(第22/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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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起来的时候,马一洛正站在窗前。他望着密闭如织的雨帘思考着什么。

天黑以后,马一洛就开始酝酿今晚的行动。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二十年前的今天,一栋三层宿舍型公寓突然起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幸遇难。二十年后,他们在女人罹难的房间里发现了十九枝干枯的玫瑰。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定会有人把这个数字变为二十。

马一洛驱车来到了湘水学院。在旧楼附近布控的同事告诉他,这里一直没有动静。他没有吃晚饭,拿起车里的半个面包,随便应付了几口,就把面包塞进口袋,下了车,一个人爬进了旧楼里面。

他在楼道里察看地形,寻找可以藏身的地点。目标一旦出现就立即将他拿下。马一洛来到上次进来的那扇窗前朝外看,看到有人撑着雨伞,正在下面站着。是刘绘泽,她说好了要和马一洛一起行动。

“能进来吗?”马一洛问。

“没问题。”

今晚她换了一身运动装,只见她退后几步助跑,借助底楼的钢筋网顺利地爬上了二楼。马一洛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两人都把手机关掉了,以免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外面雨下得正大,这里却显得十分安静。他们潜伏在一个房间里。对面的房间就是二十年前曾烧死过一个女人的房间。周围总是萦绕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过了很长时间,对面依然没有动静。他们的腿脚已经麻了,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还是刚刚开始,今晚的行动很可能会持续一整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他来了!马一洛告诉自己。他几乎兴奋得无法按捺。仔细一听,声音却来自身后!这间房子他曾反复地查看过,只有前面的一扇门。为什么人会从他们身后进来呢?

刘绘泽下意识地抓紧了马一洛。她的力道足以说明,恐惧已经从她的内心往外蔓延。马一洛屏住呼吸听着。尽管声音不算小,可是出现不久后又消失了,他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精神高度紧张而出现了幻听。当声音重新响起,并且越来越真切的时候,他再也不这么认为。因为凭借声音的逼真程度,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一个人拖着步子在走。

马一洛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此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才能让刘绘泽不受伤害。他就想搞清楚一个疑问:这间房子再没有第二道门,窗户上也覆盖着坚固的防盗网,对方如何能够进得来?

事已至此,已没有时间思考问题的答案了。他攥了攥刘绘泽的手。久已形成的默契使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放手的同时,两人迅速往两边闪开。

马一洛已经拔出了枪,正对着刘绘泽用手电筒照亮的地点。结果真是令他们哭笑不得。因为那居然是一只老鼠在旁若无人地拖着一块面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面包果然不见了。

这场恶作剧颇让他们感到生气。心情还没有平定,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消息:“一号,发现有人通过了监视点,正向你所在的地点靠近!”

“收到!”马一洛回答。这一次看来是真的了。他重新打起了精神。两人全神贯注地守在那儿,终于在十几分钟后,楼道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22

被抓的是一个乞丐。他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眼睛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上去大约有六十岁。此时他就坐在审讯室里,接受马一洛和刘绘泽的询问。

就在昨天晚上,他拿着一枝鲜艳的玫瑰,悄悄潜进了旧楼。不料被马一洛和刘绘泽抓了个正着。可是经过问讯,马一洛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失踪多年的秦朗教授。

马一洛有种淡淡的挫败感。他坐在那里思索着,明白以前的推测并不准确。那么,秦朗教授到底去了哪里?眼前这个人与大火案又有什么关联?

他再次把昨晚的情景回忆了一遍。就在十点多的时候,乞丐爬进了旧楼。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朝出事的房间走去。马一洛从他的脚步声中听出一种拖沓和绝望,因此,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张肖像:一个人头发凌乱,满身雨水,脸上彰显出岁月的沧桑和怏怏的病态。

他和刘绘泽躲在那儿,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凭借声音判断出他的举动。他应该先走进了房间,默哀片刻,然后蹲下,把花放在了相框旁边。

两人准备行动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他的陈述:“小凤,我又来看你了。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只有今天,我才能与你相见,听你述说阴间的孤独和辛苦。二十年了,我一直都忘不了你。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这种歉疚感不仅没有淡漠,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深刻了。我总是想起那场大火,是它吞噬了你的生命,同时也把我的灵魂带走了。我恨我自己,恨我不能保护你,恨我没有能力让你起死回生。那边没有阳光,又潮又冷,你该有多难受?你知道我心里又有多么难受吗?我真想替你去受苦,也想让你死而复生!可是过去了这么些年,我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