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深风月(第13/19页)

鄂罗舜也不及关心丁拂之杀人动机,只道:“原来一切都是这个叫丁拂之的挑起来的。若果真是督标绿营杀了缪齐纳将军,他父女当真冤死了。”

曹寅已冷静了许多,转头问道:“黄兄如何看待这件事?”

黄海博道:“似乎是有人刻意在利用两江总督遇刺一案,挑起八旗与绿营争斗。”

虽然官方对傅拉塔遇刺一事三缄其口,对外只声称其人病重,然各级官署、军营知情者不少,人多嘴杂,消息极可能已流传了出去。有人想兴风作浪,先散布八旗刺杀了傅拉塔,再杀了缪齐纳父女,如此便极像是督标绿营下的手。

曹寅悚然而惊,问道:“什么人会这么做?会不会跟当日针对我曹寅而广贴告示的是同一人?”

黄海博道:“应该不是。前一次,是与曹寅兄有私人恩怨者所为。这一次则是个野心家,当有重大图谋了。”

他怀疑是邵拾遗主导了行刺江宁将军父女事件,但又曾亲眼见过风度翩翩的邵公子对灵修甚有情意,却不知如何下得了手。又或许邵拾遗知道灵修满怀情思都在曹湛身上,他因爱生恨,干脆派人截杀灵修,如此还能嫁祸督标绿营,挑起清军内讧,一举两得。

曹寅久在江宁织造任上,早已锻炼得警觉无比,立时也想到了怀疑对象,问道:“会不会是那迄今深藏不露的郑公子?”

黄海博不能揭穿身份,只能含含糊糊地道:“有这个可能。”

曹寅点头道:“如此便说得通了。那郑公子狼子野心不死,一直在暗中行反清复明之事。丁拂之行刺两江总督,于他既是意外,也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大加利用。”

鄂罗舜这才慢慢会意过来,道:“原来是有人利用总督遇刺事件做文章,故意挑起八旗与绿营相斗。”

曹寅点头道:“拿我们汉人的一句话来说,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话一出口,便即会意过来,他早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汉人,而是正白旗包衣,不禁苦笑了一下。然这一点羞耻之心转瞬即逝,随即起身道:“请都统大人随我去见宋巡抚,再叫上金提督,商议如何处置八旗及绿营之事。”

鄂罗舜眉头略松,道:“既是知道有人挑拨离间,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曹寅又道:“那件事,就拜托黄兄。”

黄海博道:“曹寅兄放心,事关重大,这次我绝不会徇私。”

辞出江宁织造署,黄海博又连夜赶来乌龙潭,将曹寅所言告知沈海红,只未提自己承诺找到丁拂之一节。沈海红既无意外,也无惊喜,只叹道:“世人都传曹织造宽厚待人,果然如此。”

黄海博道:“既是如此,可要将葬期延后,等到头七期满?”

沈海红摇头道:“既已作决定,又何须另外更改?况且我已经请了附近村民来帮手,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黄海博不再多说,换上孝服,当晚便与沈海红一道在灵堂守灵。

次日一早,赶来协助出殡的村民竟比预想的要多许多。一番忙碌之后,到棺木入地、堆土为茔,已是午后。沈海红一一道谢,送走村民,又命仆人先行返回,这才走到黄海博面前,问道:“黄公子一直在四下翘盼,你以为他会出现吗?”

黄海博苦笑道:“我的确以为拂之会出现,毕竟这是见到丁太夫人的最后机会。”

沈海红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黄海博歉然道:“丁夫人,拂之确实对不起你。若他早已过世,倒是一了百了。他明明尚在人间,却还要你一个孤弱女子来承担丁家家业。实在有些那个,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沈海红摇头道:“这不算什么。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选择了离开,我选择了留下,我们都是自愿的。”又道:“请黄公子以后不要再叫我丁夫人。我留在丁家,只为照顾病重的婆婆。而今她老人家已去,我便与丁家再无瓜葛。”

黄海博大为意外,良久才问道:“那么丁……不,海……海红你有什么打算?”

沈海红道:“我已作出安排,丁氏旧仆、婢女各自遣散归家,只留下奶娘一人。我二人完成曹织造交代的妆花云锦后,也会离开丁宅,搬入附近村民的一处空房,日后便靠织锦生活。”

黄海博闻言,更是惊奇。

沈海红嫣然笑道:“怎么,我没有了少奶奶身份,黄公子便要以如此怪异的眼光来看我吗?”

黄海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之前你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

沈海红不答,只抬头仰望清凉山,悠然出神许久,才道:“黄公子可知我在乌龙潭住了两年,还未上过清凉山?”

黄海博心中叹息不已,柔声道:“实在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