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7/10页)

莫巍已经穿好睡衣,正抽烟听着电台的音乐。“你这一趟可够久的。”他含蓄地说。

戴安娜带着一丝紧张答道:“我只能开得跟蜗牛一样快。”她咽了一下,深呼吸,说,“明天我就走了。”

他只微微一惊:“去哪儿?”

“上西娅姐那儿,看看双胞胎。我想看看她是否安好,谁也说不准以后再看她们要到什么时候了。现在火车的班次越来越不规律了,下星期汽油又要开始定量配给。”

他点头赞成。“唉,你说得也对。趁着现在还能去就去吧。”

“我上楼收拾箱行李。”

“也帮我收拾一箱,好吗?”

一时间,她以为他是要和她一同去,吓得要命。她愕然问道:“为什么?”

“我才不要独守空房呢。”他说,“我明天去革命俱乐部待一晚。那你周三回?”

“对,周三。”她骗他说。

“行。”

她上了楼。她一边帮他把内衣裤袜收拾到行李箱,一边想: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做这种事了。她给他叠了件白衬衫,挑了条银灰色领带:他的深色头发和棕色眼睛和暗色冷色相衬。他接受了她的说法,这让她松了口气。但是她还是很抓狂,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似的。她这才发现,虽然自己不敢和他对峙,但还是很想跟他解释清楚自己为了什么离开。她应该告诉他,是他让她失望了,他太过专横不够体贴,他不像以前那样珍惜她了。现如今,这些话她永远都不会对他讲了。她有些失落,心里不是滋味。

她合上他的箱子,开始往自己的化妆包里放化妆品和洗漱用具。五年的婚姻,就这样在打包袜子、牙膏和面霜中结束,真是可笑。

过了一会儿,莫巍也上楼了。行李都已打点完毕,她穿上了她最不性感的睡衣,正坐在梳妆台镜子前卸妆。他走到她身后,紧紧抓起她的乳房。

“啊,不要”,她在心中呼喊,“别在今晚,拜托了!”

尽管她被吓到,她的身体还是立刻有了反应,她羞怯地涨红了脸。莫巍的手指捏弄着她胀起的乳头,她在一阵欢欣和绝望之中倒吸了一口气。他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拉起来。她无力地跟着他到了床上。他关上灯,就这样和她倒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立即骑到她身上,带着绝望的忿恨同她做起爱来,仿佛他已经知道她要离开而他却无能为力一样。她的肉体背叛了她,兴奋地享受着快感,让她满心羞愧。她羞愧地意识到,自己就要在两个小时内同两个男人做爱并且达到高潮了。她试图让自己停下,但却做不到。

高潮来的时候,她哭了。

幸运的是,莫巍并没注意。

周三早晨,戴安娜坐在西南大酒店优雅的休息室内,等着出租车来把她和马克送到南岸浦东码头108号泊位。他们要在那儿登上泛美航空的“飞剪号”。她得意扬扬,无拘无束。

屋子里的人不是在看她,就是在忍着不去看她。有位身穿蓝色西装的英俊男士正狠狠地瞅着她,那人少说也比她小十岁。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平日里她好看的时候就经常如此,今天她又美得惊人。她这条红白相间波点真丝裙新鲜,充满夏日气息,而且特别醒目。乳白色鞋子同恰当的草编帽则完美地为这身打扮画上了点睛之笔。她的唇彩和指甲油是橙红色的,跟裙子上波点颜色一样。她考虑过穿大红色的鞋子,但最后还是认为红鞋多少有点放荡。

她喜欢旅行:把衣服打包,再拿出,结识新人,尽情放纵,香槟喝够,美食吃饱,还能领略新景色。她对坐飞机还有些紧张,不过也许飞越大西洋将是前所未有的华丽旅程,因为旅途的终点,是美国。她迫不及待地想到那儿了。她对美国的印象都来自电影: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正住在艺术装饰风的公寓里,一位身着制服的女仆正在为她披上白色皮草外套,外面街上停了辆加长黑色轿车,发动机已经点着,有色人种的专职司机正等着把她送到夜店去,到那儿以后她会点上一杯马蒂尼酒,甜度很低的那种,然后在爵士乐队的伴奏下,伴着平·克劳斯贝的歌声起舞。她知道这只是幻想而已,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

对于战争刚爆发就离开英国这件事她很矛盾。虽然这有些懦弱,但她一想起离开就雀跃不已。

她认识很多犹太人。曼城的犹太社群很大,曼城犹太人曾远赴以色列的拿撒勒城种了一千棵树。欧洲局势的变化让戴安娜的犹太朋友们担惊受怕。犹太人并非唯一的受害者:法西斯分子还憎恨有色人种、吉普赛人、同性恋以及所有反法西斯的人。戴安娜有位同性恋叔叔,他待她像自己女儿一样好。

她已经过了参军的年纪,但或许还可以留在曼城做些志愿工作,帮红十字会卷卷绷带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