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血泊中(第6/7页)

怀迪的对讲机一阵怪响,他将它凑到唇边。“包尔斯?”

“警官,花园需要你的支持。”

“马上到。”

西恩看着怀迪利落地起身,往小径前方不远的拐弯处的市民花园跑去,他儿子的曲棍球衣的下摆迎风拍打着他的腰侧。

西恩跟着也站起身,放眼四望,无言地感受着公园的广阔,那些高高低低的树丛,那些起起伏伏的土丘,那些大大小小的渠道。他回头望了一眼小木桥:底下是一弯小沟,沟水甚至比州监大沟的水还要黝黑,还要混浊污秽,上头常年漂浮着一层晶亮的油污,夏天更是蚊蝇孳生的绝佳温床。西恩注意到桥下岸边几株正在冒芽的小树间隐约有一个红点;他立刻朝那边走去,采证小组的女人随即跟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

“凯伦,”她说道,“凯伦·休斯。”

西恩同她握了下手,然后两人便全神贯注地继续朝红点靠近,甚至不曾注意到怀迪走近的脚步声,直到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桥上,俯视着两人。

“我们找到一只鞋子。”怀迪说道。

“在哪里?”

怀迪指指身后的小径,市民花园就依偎在小径拐弯处后方。“在花园里。一只六号女鞋。”

“叫他们先不要碰。”凯伦·休斯说道。

“还要你说!”怀迪说道,却狠狠地吃了一个白眼——凯伦·休斯一旦板起脸来,那冰冷的目光还真能冻结人心。“啊,不好意思。我是说,还要您说啊。”

西恩转头定睛一看,那红点已不再是个红点了:那是一小块三角形的破布,颤巍巍地挂在一根大约与成人肩膀同高的树枝上。他们三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凯伦·休斯率先打破沉默,往后退了一步,举起相机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各拍了几张相片,然后伸手在随身背包里头一阵摸索。

尼龙布,西恩相当确定,也许是从某件外套上被扯下来的,上头沾满血渍。

凯伦找出一把镊子,把布块从树枝上小心翼翼地夹下来,凑在眼前端详了一会,然后才放进一只小塑料袋里。

西恩弯下腰去,低头看着黝黑的沟水。接着,他目光往前方一扫,瞥见对岸湿软的泥土地上有一个看似脚后跟印的小凹痕。

他用手肘推推怀迪,引着他往那边看去。凯伦·休斯看到后立即再度举起她那台局里发的尼康相机,连按了几下快门,然后直起腰来,过桥下到对面的河岸上,就近又拍了几张相片。

怀迪突然蹲下来,歪着头,凝视着桥下。“我猜她在桥底下躲了一阵。后来凶手追上来了,她才往对岸跑,继续逃命。”

西恩说:“不过她为什么偏偏要往公园里头逃呢?我的意思是,公园到底就是州监大沟了呀。她为什么不干脆回头往入口那边跑呢?”

“也许她根本就搞不清楚方向了。这里头这么暗,何况她还吃了一颗子弹。”

怀迪耸耸肩,然后举起他的无线电对讲机联络勤务中心。

“我是包尔斯警官。照现场情况判断,应该是凶杀案无误。我们需要所有警力支持全面搜索州监公园。如果能联络上潜水员更好。”

“潜水员?”

“对。我们还需要傅列尔副队长以及地检署的执勤检察官即刻到场支持。”

“副队长已经上路。地检署也已经通知过了。就这样吗?”

“正确。完毕。”

西恩再次望向对岸泥地上的脚印,这才注意到脚印左上方似乎还有一些抓痕,应该是被害人挣扎着要爬上河岸时留下的。“怎么样?有想法吗?要不要猜猜看昨晚这里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

“算了吧,我他妈的连想都不敢想。”怀迪说道。

吉米站在教堂前方最高的台阶上,远处的州监大沟隐约可见。一条暗紫色的带子横亘在高架快速道的另一边,大沟北侧这头就只有紧邻的州监公园还有一丝绿意。吉米眯着眼,分辨出矗立在公园正中央的巨型银幕,白亮亮的,从快速道后方勉强露出顶端一角。汽车电影院申请破产保护后,州政府就以低价收购了这一大片土地,交由公园管理处接管;这么多年了,那古老的银幕侥幸被保留了下来。公园管理处后来花了足足十年时间整理这片土地,清除一根根原来用来支撑音箱的水泥柱,重新铺上草皮,沿着州监大沟修建自行车专用道以及慢跑小径,用篱笆围了个市民花园,甚至盖了幢船屋,还为方便独木舟下水而在岸边铺了斜坡道;问题是,州监大沟不过这么长,独木舟下水没划几下就不得不掉头。物换星移,就是那片银幕始终屹立不倒,让公园管理处从北加州运来的两排成年巨树围了起来,矗立在死胡同的尽头。每年夏天,当地的莎士比亚剧团都会在那里举行公演;他们在白色银幕上画上中世纪街景,手拿道具长剑,在舞台上跳来跳去,出口净是些诸如“且听我道来”或是“果不其然”之类文绉绉、狗屁不通的台词。两年前的夏天,吉米曾经带着全家人去看他们的演出;第一幕都还没结束呢,安娜贝丝、娜汀还有莎拉就全都昏睡过去了。只有凯蒂还醒着,坐在毯子上睁大了眼睛,手肘撑在膝盖上,掌根顶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于是吉米也只得陪着她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