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杜明(三):手语(第10/17页)

又过了一个星期,那天下午当我揭开兰的被子时,突然发现兰的裤子还有床单都已经被血给染红了。虽然我从书上看到过月经这个词,但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月经发生的我还是惊慌起来,兰也睁大了眼睛。我从我的作业本上撕下纸给兰擦身上的血,可是兰下身的血却越来越多。我没有敢跟大娘说,而是直接跑回了家里。想找一些以前妈妈给我包伤口用的医用纱布,那天妈下午没有课,看到我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就问我怎么了。我不敢说,细心的妈还是发现了我手上的血迹。当听完我说完兰出血的事以后,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包卫生巾和我一起来到了大娘家,可是当她和大娘走进屋子时却把我关在了门外。过了一会,大娘打开了门和妈一起走了出来,大娘手里还拿着被血弄脏的衣服,我从她们身边的缝隙往屋子里望,看见兰静静地坐在床上,脸色如往常一般苍白。妈妈又和大娘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我手回家了,我看着妈妈的脸没有敢说话。

第二天我来到大娘家。站在兰的床头,我看见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我去摸她的脸,她把脸在我的手心里摩擦,我感觉到她脸上的汗毛,柔软异常。她要我拿来她笔和纸,我把自己的田字格本和铅笔放在她的手里,她的手颤抖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根本没办法和她解释清楚,我很着急。我抢过铅笔在她写下的字上用力打了个叉,然后跑回了家。那天我家没有人,我搬过椅子从书柜最上层拿下那本带着彩色图例的医学书,然后把它塞在衣服下面,跑回去的路上还小心地避开了大娘。兰歪着头看我从衣服下抽出如同挂历般大小医学书,我把书摆在兰的腿上,翻开到生殖系统,整页彩绘的女性生殖器就显露了出来。我指着下面关于女性性成熟介绍的文字让兰看,兰用手指一个一个点着书上的文字仔细地看着,下午的阳光照在铜版纸的图书上有着耀眼的闪光,兰的手也被映得透明。兰认的字不多,但我想她也能大概看明白了。兰兴奋地前后翻着,突然她翻到了男性生殖系统那章,一个同样用油墨画出来勃起的阴茎占满了整整一页书。兰看了看突然用手指点了点书上的图,然后转过头看着我,笑出了白色牙齿。

晚上的时候,我没拿回那本书,兰把它像宝贝一样小心地放在了枕头的下面。

那天距离兰自杀还有一个星期。

整整一夜都在做梦,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又梦见自己曾经只住过三个月的家,梦见了大娘家那个满是鲜花的院子。在这个梦里我第一次梦到过兰,她以前从来没有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把兰放在我内心最深处,没有自己的意愿她是不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的。可就是这样,兰还是没有一点预兆的出现在我梦里,我想以往一样飞快地找开大娘的门,穿过那条鲜花当中的小路。我打开屋门,屋子里依然是好闻的味道,只是屋子太暗,我只看见兰的身影。我去寻找墙壁灯的开关,却听见一个声音。

杜明,你还是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兰会说话!那声音好熟悉,你冥冥中好像早已熟悉。可是兰是哑巴,我愣在那里,去开灯的手也僵僵的不会动了。

兰没有理我,她不停地在说话。听得见声音,却永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离我越来越远了,兰要离开我。

兰不要走。

晚了,杜明为什么你现在才来留我。兰转过身,我看见了兰的脸,不再像记忆里却依然熟悉。

兰!!!

我从床上猛坐起来,不住地喘息,我看见自己赤裸的身上都挂满了汗水。

杜明,你这一晚上都折腾什么呢?

睡我下铺的同学手扶着床头笑嘻嘻的,我冲他笑笑。

做了个噩梦。

恶梦?春梦吧,你连对方名字都喊出来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着哈哈。

这你都听见啦。是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也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你听见我叫兰了吧。

同学冲我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转身出去了,我听见他在说。

真行,在梦里也能叫错名,明明叫的是晶……

在下午上课的时候收到一个传呼,电话是老大宿舍里的电话。我的心跳不知为什么加速了起来,偷偷从教室后门跑了出来。背靠着教室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看着传呼机发呆。传呼机又响了,还是同一个号码。我深吸了两口气,该来的始终要来的,我想我轻松一些,可是在跑下楼的时候,还是感觉头有点晕,突然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有种不真实感,也许有这种感觉是好的吧。当老大为我打开寝室门时,我看见老大眼睛红红的。

我问老大怎么了?老大睁着我看了一会就把我让到了屋里。屋子里很乱,但不是男生寝室那种正常的乱。地上都是碎玻璃,老大的床上更是一塌糊涂。寝室里没有其他人,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老大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随手扔掉了床上的像框,那是他和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