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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在哪里举行?”史迈利,仿佛对他而言,形式的细节比机密的事务更值得关切。

“在贸易部。四楼……会议室。在洗手间对面。”他以绝望的轻浮态度回嘴说。

“你住在哪里?”

在资深官员住的招待所。他报出地址,甚至还带着讥讽意味地报出房号。有时候,我们的讨论结束得很晚,他说——已不吐不快似的主动提供信息;但在礼拜五,因为仍然是夏季气候,非常炎热,所以他们结束得较早,好给想到乡间避暑的人方便。但格里高利耶夫没有这样的计划。格里高利耶夫打算留在莫斯科度周末,而且另有缘由。“我安排好了要到一个女孩的公寓住两天,她名叫爱芙朵琪亚,是我以前的秘书。她丈夫当兵去了,不在家。”他解释说,仿佛这是一般男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心,至少是像托比这样心意相通的人可以理解的那样,尽管那些无血无泪的人民委员并不能体会。然后,很令托比惊讶的是,他竟单刀直入。他毫无预警也毫无其他引言地,从他与爱芙朵琪亚的调情,直接切入这次审问的核心。

“很不幸的,我安排的计划被破坏了,因为莫斯科中央第十三处,也就是大家称为卡拉处的人介入了。我被要求立刻去参加一场会谈。”

此刻,电话响起。托比接起电话,挂断,对史迈利说:

“她回到家了。”依旧讲德文。

史迈利毫不迟疑地转头对格里高利耶夫说:“领事,我们得到通知,你太太已经回家了。现在,你必须打电话给她。”

“打电话给她?”格里高利耶夫一脸惊骇地转头看托比,“他告诉我,打电话给她!我该怎么说?‘格里高利耶娃,我是你亲爱的丈夫!我被西方间谍绑架了!’你们这些人民委员疯了!都疯了!”

“请你告诉她,你不得已要晚回家。”史迈利说。

他的沉着对格里高利耶夫的怒气无异火上加油:“我这样告诉我太太?告诉格里高利耶娃?你以为她会相信我吗?她会立刻向大使打我的小报告。‘大使,我的丈夫跑了,去找他吧!’”

“信差克拉斯基每个礼拜送来莫斯科的指令,是不是?”史迈利问。

“人民委员无所不知。”格里高利耶夫对托比说,一手轻拂过脸颊,“如果他无所不知,他干吗不自己对格里高利耶娃说?”

“你必须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她说,领事。”史迈利建议道,“别提到克拉斯基的名字,但暗示说,他要你立刻到城里某处和他见面,商讨机密。紧急状况。克拉斯基改变了计划。你不知道几点能回家,也不知道他要谈什么。如果她抗议,就斥责她。告诉她,这是国家机密。”

他们看到他面露忧色。他们看到他惊叹诧异。最后,他们看到一抹浅浅的微笑浮上他的脸。

“机密。”格里高利耶夫自言自语说,“国家机密。没错。”

他无畏地走向电话,拨了号码。托比站在他后面,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准备着随时按下听筒,如果他胆敢耍把戏的话。但史迈利带着微笑摇摇头,示意托比走开。他们听到格里高利耶娃的声音,用德文说:“你好!”在她高声追问丈夫人在哪里之后,他们听到格里高利耶夫无畏的回答。他们看到他挺直身子,抬高下巴,换上官式的面孔;他们听见他断然说出几句简短的字句,问了一个显然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他们看到他挂掉电话,因喜悦而眼睛发亮,容光焕发,他高兴地挥动粗短的双臂,就像上阵得分的球员一样。接下来,他们知道的是,他开始大笑,又长、又充满激情的斯拉夫式的大笑,音调高低起伏。其他人也无法遏止地大笑起来——史柯戴诺、狄·席尔斯基和托比都笑起来。格里高利耶夫握着托比的手。

“今天我真喜欢阴谋!”在两段更加激情的畅快笑声的空当,格里高利耶夫大叫,“今天,阴谋真是太棒了!”

然而,史迈利并没有加入这全体庆祝的行列。他有意扮演扫兴的角色,坐着翻阅笔记,等待欢笑结束。

“你说说看,第十三处的人是怎么找上你的。”当一切再度恢复平静之后,史迈利说,“第十三处,人称卡拉处。请继续你的叙述,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