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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我说:‘伟林,替我把这些柳橙送到汉堡。拿着这个篮子。’‘干吗?’我问他,‘将军,我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篮子?’接着他给了我五十英镑。‘以备急用。’他告诉我说,‘如果有紧急情况,这里有五十英镑。’‘但我干吗带着这个篮子?’我问他,“你说的是什么样的紧急情况,将军?’”

然后,瓦拉狄米尔对伟林详述他的指令,包括撤退与突发事故,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用这五十英镑多留一个晚上。而史迈利注意到,正如他对莫斯汀所说的,老人是多么坚持莫斯科规则,甚至是过于坚持,一向如此。年纪越大,老人就越陷入自己的阴谋情境,不可自拔。伟林必须把装有贝琪照片的黄色柯达信封放在柳橙上面,他必须漫步到客舱前方——伟林要做的就只有这样,他说——信封等于是一个信箱,而东西送达信封的讯号是一个粉笔记号,“也像信封一样是黄色的,我们集团的传统。”伟林说。

“那么,安全记号呢?”史迈利问,“表示‘没有人跟踪我’的记号呢?”

“前一天的汉堡报纸。”伟林很快地回答,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坦承,他与瓦拉狄米尔有一点小小的意见不合,虽然他尊敬瓦拉狄米尔是位领袖,是位将军,也是他父亲的朋友。

“他告诉我说:‘伟林,你把报纸放在口袋里。’但我告诉他:‘瓦拉狄,拜托,看看我,我只有一套运动服,而且没有口袋。’所以他说:‘伟林,那就把报纸夹在腋下。’”

“比尔,”丝黛拉吸一口气,略带敬畏,“噢,比尔,你这个该死的傻瓜!”她转向史迈利说,“我的意思是,他们干吗不用邮寄,无论是什么东西,干吗非要这么做不可?”

因为那是底片,只有底片才符合莫斯科规则。因为将军害怕被人背叛,史迈利想。那老家伙看见到处都有背叛者,他身边的任何人都是。而如果死亡是最终的定论,那么他显然是对的。

“成功了吗?”史迈利非常温和地对伟林说,“递交的过程顺利吗?”

“当然!我做得很好。”伟林欣然承认,抛给丝黛拉一个大胆违抗的眼神。

“那么,你有没有任何想法,例如,谁可能是与你接头的对象?”

此时伟林有着更多犹豫,但在更多催促之下,部分是来自丝黛拉的催促下,他又陆续说起那张看起来绝望、令他想起父亲的空洞面孔,那警告的眼神,无论是真有其事,或只是因为他太兴奋而想像出来的,说起他有时候,看电视里播出的他心爱的足球赛,摄影机捕捉到的某个人的脸孔或表情会突然深印在记忆中,即使以后永远不会再看见,而汽船上的那张脸孔,就是这样的情形。他描述说那人头发飘扬,裹在手套里的指尖轻抚着光洁的脸颊,身材纤小,却很性感——伟林说他看得出来。他说自己有种被那人警告的感觉,警告他要小心照料珍贵的东西。伟林自己也会有相同的眼神——他突然以悲剧式的浮夸神态对丝黛拉说——如果有另一场战争,必须战斗,他不得不将贝琪留给陌生人照顾的话!这句话带来了更多泪水,更多安慰,更多对老人之死的悲叹,而史迈利的下一个问题不啻为一大解脱。

“所以你带回黄色信封,昨天将军带鸭子来给贝琪时,你亲手把信封交给他。”他温和地说,仿佛已知道一切,但是,仍有一些尚待补充。

他有个习惯,伟林说,星期五开车回家之前,会在仓储中心,坐在驾驶座上睡几个小时,然后刮个胡子,与小伙子们喝杯茶,这样回家时就会觉得神清气爽,不至于紧张又坏脾气。这是他从老手身上学到的办法,别赶着回家,否则你只会觉得后悔。但昨天不同,他说,昨天丝黛拉带贝琪到史丹斯去看她妈妈了。所以他直接回家,打电话给瓦拉狄米尔,告诉他我们事先约定好的代号。

“打电话到哪里?”史迈利问,轻声打断他的话。

“公寓。他告诉我:‘只能打到公寓找我。别打到图书馆。米凯尔是个好人,但他不知情。’”

然后,伟林继续往下说,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忘了多久——瓦拉狄米尔坐着出租车到家里来,这在他是前所未有的事,还带了鸭子给贝琪。伟林把装着照片的黄色信封交给他,瓦拉狄米尔拿到窗边,非常缓慢地,“就像那是来自教堂的圣物,麦斯。”瓦拉狄米尔背对伟林,把底片一张张对着光查看,直到找着他要的那张,然后凝视着底片很久。

“只有一张?”史迈利很快地问——他心中仍挂念着两项证据——“一张底片?”

“没错!”

“是一张,还是一卷?”

一张,伟林非常确定。一张小小的底片。没错,3cm×5cm,就像他自己的爱格发自动相机一样。没有,伟林不可能看到内容,无论是写的东西或其他什么。他只看见瓦拉狄米尔,就只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