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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别对欧斯纳德先生没大没小。”露伊莎警告说,因为汉娜大吼大叫,说他是个傻瓜。“告诉她老布瑞斯维特的事,安迪。”哈瑞颇不情愿地建议,“告诉她你小时候对他的印象,她会喜欢的。”

他在对我炫耀,她想。干吗这样?

但她已溜回自己的童年迷雾中,每回开车到安尼泰,她都会如此,一种灵魂出窍的体验:回到运河区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恐怖生活,回到满怀梦想的老祖宗所遗留给我们的火葬场甜香之中,没有什么事留给我们做,除了在公司帮我们种的终年盛开的花丛里,在公司帮我们割的终年常绿草地上漫游,在公司的游泳池里游泳,怨恨我们漂亮的姐妹,读公司的报纸,以及早期美国社会主义者、移民殖民传道兼而有之者在运河区外不信神的蛮荒世界建立完美社会的梦幻。与此同时,却从未真正超脱外国驻军所持的怜悯论调与嫉妒心,从未质疑公司对种族、性别与社会的傲慢态度,从不敢走出划定给我们的界线之外,只能服服帖帖、义无反顾地前进,一层接一层,顺着我们生命中早已注定风平浪静的狭窄河道上下移动,熟知每一处水闸、每一个湖泊和每一道沟渠,熟知每一条隧道、每一个自动装置和每一道水坝,以及两岸形状各异的山丘。这是亡者永恒不变的成就,而我们在这世上惟一担负的义务就是赞美上帝与公司,在高墙之间直线前进,深植我们的信念与恩慈,向我们放荡的姐姐挑衅,把我们自己手淫到死,擦亮世界第八大奇景的铜牌。

谁拿到那些房子,露伊莎?谁拿到土地、游泳池、网球场、手工修剪的树篱和公司提供的塑料圣诞麋鹿?露伊莎,露伊莎,告诉我们如何提高收益,削减开支,挤出外国圣牛的奶!我们现在就要,露伊莎!现在,我们当权了,现在,外国投标客对我们打躬作揖,现在就做,要赶在天真善感的生态学家开始向我们倡导他们珍贵的雨林之前。

分红、计诱和秘密交易的低语,在长廊回荡。运河会现代化,拓宽以利更大的船舶通行……他们正计划新的水闸……跨国承包商提供庞大金额作为咨询、影响力、佣金、契约……同时:露伊莎不许处理的新档案,以及那些她只要一走进房间就停止讨论的新老板们——只有狄嘉多的房间例外:她可怜、高尚、光荣的艾尔纳斯托和他的扫帚,在他们贪得无厌的浪潮里,徒劳无功地挥动。

“我真是他妈的太年轻了!”她吼道,“我太年轻也太活力充沛,不该看到我的童年在眼前堆积如垃圾!”

她一震,坐直身子。她的头一定是靠在潘戴尔不合作的肩膀上。

“我说了什么?”她苦恼地追问。

她什么都没说。说话的是坐在后座的外交官欧斯纳德先生。他以无尽的礼貌态度,问露伊莎是否乐意见到巴拿马接管运河。

在甘博亚港,马克做给欧斯纳德先生看,如何扯下机动船上的防水布,靠自己发动引擎。哈瑞把舵良久,让船航过苏醒起来的运河。然而是马克让船靠岸,拴住,卸下行李,并在快活的欧斯纳德先生大力协助下,生火烤肉。

这个滑头的年轻人是谁,这么年轻,这么俊又这么丑,这么好色,这么逗趣,这么有礼貌?这个好色的男人是我老公的什么人?而我老公又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这个好色的男人好像为我们带来新生活——尽管把我们蒙在鼓里的哈瑞似乎希望他未曾如此?他怎会对我们如此了解,和我们相处得如此自在,亲如家人,谈起店里、玛塔、阿布瑞萨斯、狄嘉多和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人都如数家珍,只因为他父亲是布瑞斯维特先生的朋友?

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他,比哈瑞还喜欢?他是哈瑞的朋友,不是我的。为什么我的孩子绕着欧斯纳德先生转时,哈瑞要皱起眉头,背过身去,拒绝跟着许多笑话发笑?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哈瑞嫉妒,这让她很高兴。第二个念头既是梦魇,又是恐怖与可耻的狂喜:噢,老天哪,噢,老爸老妈,哈瑞要我爱上欧斯纳德先生,这么一来我们就扯平了。

潘戴尔和汉娜烤着多出来的肋排。马克准备钓鱼竿。露伊莎拿出啤酒和苹果汁,看着她的童年在一个个救生圈之间咕噜咕噜远去。欧斯纳德先生问她巴拿马学生的事——她认识其中一个吗?他们好斗吗?——以及住在桥另一端的人。

“嗯,我们是有座稻米农庄,”露伊莎迷人地回答,“可是我不觉得我们认识那边的任何人。”哈瑞和马克背靠背坐在船上。而鱼儿,套句欧斯纳德先生的话,以自愿安乐死的精神放弃自己。汉娜俯卧在安尼泰房舍的阴影里,夸张地翻阅欧斯纳德先生带来贺她生日的那本有关小马的书。露伊莎在他温文鼓励与偷偷灌下伏特加的影响下,慨然和他分享她至今的生活历程,用她那个放荡姐姐艾米莉卖弄风情的言语,发挥她的郝思嘉魅力,然后跌躺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