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音的键盘(第6/9页)

征顺继续向我说明那个叫中村的建筑师所设计的那个时岛上的西洋宅邸。

“镀铜屋顶上的所有木架都被涂成铜绿色……”

我听着听着,觉得很别扭。

又是一道闪电掠过,整个屋子的色调变成青白色。接着,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这雷声比刚才还要沉闷,持续好长时间。电视画面更加模糊,瞬问变黑了。

“征顺先生。”我正准备说出疑问的时候——

从房间外面传来人声。究竟是谁的声音呢?好像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

5

征顺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对视一下,几乎同时站起来。刚才,在南馆目睹的蛭山被勒死的尸体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我们冲到走廊上。但是在这条东西横贯北馆的,昏暗的长走廊上,空无一人。声音是从右边传过来的。从音乐室和台球室所在的东头边廊上传过来的——

“不要……别过来!”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觉得那似乎不是喊叫声,而是哭叫声,其间夹杂着痛苦的咳嗽声。

“你镇静一点,夫人。没事的,你先镇静一点……”这是另外一个人——男人的声音,是浑厚的男中音。我一下就明自了——那是野口医生。

“是茅子。”征顺嘟哝着扭过头、看着我,“她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是的。她是伊佐夫的……”

首藤茅子。在这个宅子里,她是惟一一个我还没曾见过的人。她是那个自诩为艺术家的醉汉——伊佐夫的继母。她是大前天外出、至今未归的首藤利吉的后妻。

“听说她来到这里后,就发烧,一直躺在床上。”

“是的。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们朝发出叫声的地方走去,就在这时,在走廊交汇处——就是几条蛇缠绕在半裸男子身上的那个青铜像处,一个穿着浴衣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看都不看我们,沿着边廊往前走。她脚步不稳,犹如喝醉酒一样,几根头发耷拉在苍白的脸颊上——这就是茅子吗?

接着,野口医生那庞大的身躯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他换下了脏兮兮的自大褂,穿上了深绿色的马甲。看见我们,野口医生停下脚步,耸耸肩,显得很郁闷。

“怎么了?”征顺走上前去。

“正如你们看到的,”野口医生皱着肩头,“被病人抛弃了。”他看看茅子离开的方向:“不管我怎么说——夫人,您先冷静一下……”

野口医生冲着我,又耸耸肩:“她根本不听。我刚想拉住她,她便大喊大叫,发疯一样。不管怎样……真没面子。”

“茅子去哪里?”

“可能是那边的电话室吧,她说:‘你们都不可靠,我要自己确认。’”

“确认?”

“刚才我去查看病情的时候,顺便告诉她首藤先生还没回宅子。她因为高烧,一直躺着,所以时间感似乎麻痹了。当她得知丈夫还没回来,今天已经25日后,顿时神色大变,从床上跳下来……”

“然后就说——你们都不可靠?”

“是的。”野口医生轻轻地叹口气,“她追问我:‘为什么早不告诉?不是太过分了吗?’哎,我觉得她那么想也无可厚非。所以我就想尽量把事情说清楚,但是还没容我说完,她又嚷起来,说:‘不可能,都是谎话,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其实,她现在还不能到处乱走。”

“还没有退烧吗?”

“反而严重了,弄不好会恶化为肺炎。她必须要静养,但不管我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就是要自己打电话确认。”

“您有没有说蛭山被害的事情?”

“那倒没说。如果我告诉她宅子里发生了凶杀案,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吵闹。”野口医生又轻叹一口气,捋着花白的胡须。征顺也摸摸下颌,仿佛在模仿他的动作。

“她准备往哪里打电话?”

“也许她知道自己丈夫去了哪里。”

从主走廊往右拐,就能看见大厅的门,穿过大厅,便是通向东馆的走廊。我们跟在野口医生后面,穿过那扇大开着的双开黑门。

电话室在大厅的左首方向。昨天,玄儿就是去那个小屋子,试图和蛭山取得联系。

电话室的门开了一半,能看见茅子在里面。她手拿电话,背靠着墙,坐在地上。

“这电话怎么了?”她看着我们,声音沙哑地问道,眼神中透着怯意,“这电话怎么了?打不通呀。”

“什么?”征顺嘟哝着,走上前去,一把推开小屋的门,看着茅子,柔和地问,“电话打不通?真的?”

“打不通,不管往哪里打都打不通。”茅子用沙哑地回答道。

玄儿说她是“都市美人”。她的眉眼倒的确端端正正,但现在不管怎么奉承,也不能说她“美丽”。渗着汗珠的苍白脸上,有好几道泪水和鼻涕的痕迹,很深的黑眼圈,头发蓬乱,没有光泽,胸口处裸露出的皮肤没有让人产生欲念,反倒是心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