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修复 46(第3/6页)

“你的那些盯梢的是怎么回事呢?”

“我安排他们是为了你好!”

“把他们撤了。”

沙姆龙一咧大嘴:“成,你自己陪自己吧。”

加百列当晚回耶路撒冷的路上,他琢磨着,老头的事情办得够顺的。勒夫和那些反对党要走了,塔里克死了,机构的声誉恢复了。几个礼拜的工夫成绩不小了啊,阿里。真不坏啊!

加百列先向南,穿过内盖夫和埃拉特的荒凉山坡,经过红海。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沙滩上晒太阳,不过很快就按捺不住,又折向北行,走最便捷的路径经过西内盖夫来到比尔谢巴,接着,取道黑带高速路,穿过朱迪亚和西岸地区。

不知为什么,他选择了令人煎熬的蛇形路,由此来到马萨达要塞的东面,在古老的要塞遗址间徜徉了一番。加百列避开了观光客的老套路,没去死海。他花了一个下午在希布伦和杰宁逛阿拉伯市场。他希望能看到沙姆龙的面孔,看着他同那些戴白头巾的商贩讨价还价,旁边,还会有约旦河西岸暴动时的老兵紧紧盯着他。

他驱车驶过耶斯列谷地,就在阿弗拉以外,通往拿撒勒的路上,他在定居点的农场门口停下来。那是他童年时居住过的地方,他想进去。去做什么?看什么呢?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如果有奇迹,他真的撞见个熟人,他又能说什么呢?恐怕只能对他编一番瞎话吧。

他继续赶路,一路向北。在前往加利利的路上,漫山开遍了野花。他沿着湖岸开了一程,来到古老的山城萨法德,然后进入戈兰。他在路边停下,不远处有一个德鲁什族的牧羊人,正在看护着牲口。加百列望着加利利的落日,多年来第一次有一种近乎于满足、近乎于安宁的感觉。

他回到汽车里,经过戈兰,来到舍莫纳镇以外的一座集体农场。正是星期五晚上,他走进餐厅,去吃安息日晚餐。和他一起坐着的,是一群来自农场的成年人。他们都在农场做工,脸庞晒得黝黑,手上生了老茧。他们并不理会他。过了一阵子,其中的一位老者问他的姓名,从哪里来。他说他叫加百列,老家在耶斯列谷地,不过已经离开家很久了。

翌日早晨,他穿过贫瘠的海岸平原,沿地中海向南行驶,经过阿卡、海法、凯撒利亚、内坦亚,最终来到了赫兹利亚的海滩边。

她正依靠着栏杆,双臂交叉,望着海上的落日。风吹起她的头发,一缕缕遮着她的脸。她穿着宽松的白色女式衬衫,戴着一副太阳镜,俨然一副深居简出的隐士形象。

加百列等着她发现他。她迟早会的。她接受的是沙姆龙的训练,伟大的沙姆龙教出来的学生,有谁会发现不了自己阳台下站着个男人呢。她终于发现了他,脸上立刻绽出微笑,随即又慢慢收敛。她举起手,勉强地挥动着,似乎是被隐秘的火焰灼烧了。加百列低下头,迈开了脚步。

他们在她家阳台上喝着冰镇白葡萄酒,浅浅地谈着话,回避谍战、沙姆龙、加百列的伤势之类的话题。加百列对她讲了自己的旅行。杰奎琳说,早知如此她也愿意同行。接着又道歉,说自己不该这样说,因为她没有这个权利。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你又来到这里,加百列?你从来不会没有理由就去做一件事的。”

他想再听一次塔里克所讲的故事。就是那天晚上,从边界到纽约的路上,塔里克对杰奎琳所讲的那一段。他一边听她讲,一边望着海,望着风掀起了沙子,月光洒在波涛上,然而他始终专注痛切地听着。待她说完,他还是没法拼接出整幅图画。一切似乎像一幅未完的画作,或是一首缺了音符的乐曲。她留他吃晚餐。他编了个谎话,说自己在耶路撒冷有急事。

“阿里告诉我你想离开。有何计划?”

“在英格兰有个叫韦切利奥的男人在等着我。”

“你确定这样回去安全吗?”

“我没事的。你呢?”

“我的故事铺天盖地,报纸电视,满世界都是。我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了。我只能留在这里,没别的选择。”

“对不起,我把你牵累进来,添这么多麻烦,杰奎琳,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谅你?不,加百列——正相反,真的。我感谢你。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犹豫一阵,她又道,“应该说,几乎得到了一切。”

她陪他走到海滩。他吻了她的嘴,抚摸了她的头发。接着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汽车。中间他停下来回头望她,她却已经走了。

他饿了,于是没有径直回耶路撒冷,而是在特拉维夫停下吃饭。他把车停在巴尔夫街,步行到沙因克因大街,悠闲地逛过一家家时髦的咖啡店、先锋时尚店,心里又联想到了蒙特利尔的圣丹尼斯大街。他有种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只是一张熟悉的脸闪现了许多次——一种颜色,一顶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