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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上楼时,鲍姆还举着那杯酒。“明早几点起?”他问。

“要是你没起来的话,我会在七点半叫醒你的。”霍夫尔对他说。

“隆美尔在五点就会起床,不过这我都学的话,就演得太过火啦。”鲍姆微笑道。他关上通往卧室套房的外门,穿过换衣间进到卧室。卧室里陈设朴素,两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和一张双人床,估计是被征用的房主留下来的。下士已经拉上了窗帘,红色天鹅绒窗帘,既大且厚,长长的曳到了地板上。他分开窗帘,发现窗帘背后有一扇钢边内嵌玻璃的门。他打开门走出去,就到了上层凉台。

这个高度的景色更好。他往右看,可以俯瞰远处的圣奥宾湾。四下无声,唯有数片田地外的狗吠叫了几声。圣赫利尔的夜幕并非一片黑沉,目光下视,处处有灯光。海面平静,一道白浪拍打在沙滩上;天穹在月光中熠熠生辉,星星在这乳白色的银河里瑶光点点。蒙主所赐,逍遥之夜。

他举杯柔声道:“为生命干杯。”然后转身拨开窗帘回到卧室,没有带上门。

玛尔提诺花了二十分钟才穿过树林。树林里矮树密集,前进困难,他早就注意到,到花园的途中并没有带刺铁丝网阻拦。他仍然没有完整的计划,只是小心翼翼地爬上混凝土围墙,警惕着周围的说话声。他站在一株棕榈树的阴影下,抬头看着月光之下待在凉台上的霍夫尔和隆美尔。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陆军元帅说。

“我亲爱的伯尔格,多好的一天啊。”霍夫尔对他说。

“我们还得演第二幕呢。”

玛尔提诺站在棕榈树的阴影中,被这一番交谈惊得六神无主。这完全讲不通啊。他们回房之后,他谨慎地走过草坪,停在廊外。过了一会儿,陆军元帅的身影出现在上层凉台,站在栏杆边上远眺海湾。

他举杯柔声道:“为生命干杯。”然后转身回到卧室。

为生命干杯,这是最古老的希伯来语祝酒词。够明白的了,玛尔提诺站在矮墙上,探手抓住第一层凉台的拉杆,用力翻了上去。

海因尼・鲍姆摘下蓝马克斯勋章和用橡叶、剑和钻石缀饰的骑士十字勋章,放到梳妆台上。他卸下面颊垫,透过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容,用手捋了捋头发。

“不赖,海因尼,真不赖。真想知道,那个大人物要是知道扮演自己的人是个犹太男孩,会说什么呢?”

他解开腰带,放到梳妆台上,然后开始解外衣的扣子。与此同时,玛尔提诺在窗帘另一边给瓦尔特拧上消音器,走了进来。他刚进门,鲍姆便从镜子里看见了他,作为一个老兵,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腰带枪套里的毛瑟手枪。

“我不会开枪的,”玛尔提诺对他说,“他们这种新型消音器做得非常棒,就算我从你背后开枪,你也压根听不到声音。现在,把手举过头,坐到凳子上。”

“这是党卫军要除掉我的阴谋吗?”鲍姆问道,试着继续扮演隆美尔道,“我知道全国领袖希姆莱从来不喜欢我,但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讨厌。”

玛尔提诺坐到床沿上,掏出一包吉普赛女郎,抖出一支,随即一边点烟一边说道:“我听到你和霍夫尔在凉台上的对话了,他叫你伯尔格。”

“你耳朵倒挺尖的。”

“而且你在外面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也在,所以我们实话实说吧。首先,你不是隆美尔。”

“随你怎么说。”

“好吧,”玛尔提诺说,“那我们重新说一遍。如果我是遵从希姆莱的指示,是党卫军派来行刺你的杀手。那你如果不是隆美尔也就罢了,要是你是……”

他作势举起PPK,鲍姆倒吸一口凉气,忙道:“你很聪明。”

“那你不是隆美尔喽?”

“我想事态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吧。”

“那你是谁,演员吗?”

“最开始是演员,然后转行当兵,如今又回来当演员了。”

“演得真不错,”玛尔提诺说,“我去年在巴黎见过隆美尔一次,你把我都骗过去了。他知道你是犹太人吗?”

“不知道,”鲍姆蹙眉道,“喂,你算是哪门子党卫军?”

“我不是党卫军,”玛尔提诺放下PPK,摆到身边的被子上,说,“我是英军中校。”

“我不信。”鲍姆惊异非常,闻言道。

“可惜你不会讲英语,否则我就能证明给你看。”玛尔提诺说。

“我会讲。”鲍姆突然用非常流利的英语说道,“我曾经跟着莫斯帝国剧团在伦敦、利兹和曼彻斯特巡演,从一九三五年一直演到一九三六年。”

“演完了你竟然跑回德国?”玛尔提诺说,“你肯定是疯了。”

“都是因为我父母,”鲍姆耸耸肩,“他们和很多老人家一样,不相信这一切会发生。我藏在军队里,顶替了一个在基尔被空袭打死的倒霉鬼。我的真名是海因尼・鲍姆。隆美尔只知道我是埃利希・伯尔格下士,隶属第二十一伞兵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