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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这所谓麻烦啊,就是刚有人跟你说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另外一边马上就有人举出反例来了。几点日出?”

“接近六点的时候。最后一遍搜索肯定会很不一样的。”

“要辆八点钟的车。我们亲自到斯莱普顿去看看。”

“好的,长官。您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门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想把文件批了。我这真是‘恶人必不得平安’啊,杰克。”

同一天早上六点钟,凯尔索从一个古怪的梦中醒了过来。他梦见有原始生物从老远的地方呼唤他。他非常非常冷,手脚都麻木了,可他的脸依然滚烫,额头还冒着汗。

他拉开筏口,把头探向灰蒙蒙的黎明,依然没什么可看的。厚厚的一层海雾把他团团包围。那群野兽又在老远的地方叫了。他这时才发觉,那是雾笛的声音。他不知道,这是从泽西岛最南端的科比尔灯塔传来的。洋流把他一路推到这里,泽西岛已经在他的身后了。他意识到,陆地就在周围,他几乎能闻到泥土的味道了。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仿佛听到潮水正在拍打看不见的礁岩。突然,风把浓雾撕开一个口子,他看到了峭壁,看到了崖顶的混凝土炮台。这里是诺阿蒙特角——虽然这名字对凯尔索毫无意义。海雾再次闭合的时候,洋流把他推向了圣奥宾湾,一个内海湾。

海浪托着他向海湾靠拢,旋转着的涡流拽着他打转。一个浪头突然拍在他身旁,浪花高高地甩向天空。他周围到处都是湍流造成的白沫,岩礁时隐时现。他突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清晰而又响亮。雾气散开后,露出一处小小的沙滩。岩石峭立,上面是一片松林。那里好像有个人,戴着羊毛帽、身穿厚夹克,蹬着一双橡胶靴子。那人顺着岩礁跑了过去。打着转的救生筏猛地撞上一波巨浪,被这浪头高高举起,扔在了岩石上。凯尔索倒栽着从筏口跌进了水里。他努力想站起来,但断了的右腿在汹涌的海潮中完全支撑不住身体,他痛苦地大声叫喊。这时,那个人跑进齐膝深的水中搀起了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女人。

“没事了,我够到你了,坚持住。”

“腿,”他含糊不清地说道,“腿折了。”

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他在一处小岩洞里。那个女人正忙着把救生艇拖上岸。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转过头朝他走过来,跪在他身边。他问道:“我在哪儿?法国吗?”

“不是,这里是泽西岛。”

他闭上眼睛,良久,身子颤了一下:“那,你是英国人喽?”

“但愿我还算是吧。我最后一次听到我丈夫的消息时,他在西部沙漠的坦克部队服役。我叫海伦・德维勒。”

“我是休・凯尔索上校。”

“美国空军,我猜得对吗?你的飞机在哪儿失事的?”

“不是,我是陆军军官。”

“陆军?可是没道理啊,你到底是从哪儿过来的?”

“英国。有艘船在莱姆湾中了鱼雷。我生还了。”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就像是有钢刀在刮他的腿。他呻吟着,快要失去意识了。

她掀开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裤管,看着那条腿,皱了皱眉:“非常严重。你得去医院。”

“德国人的医院?”

“恐怕是的。”

他紧紧攥着她的夹克领口:“不行!不能让德国人看见。”

她让他放松躺回去:“先躺好。我得走开一会儿,我需要弄辆车来。”

“好的,”他说,“不过,不能让德国人发现。我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你必须要保证。如果你做不到,就一定要杀了我。这支勃朗宁手枪给你,看到没有?”

他指着那支手枪。她面不改色地俯身从他左大腿上的枪套里摘下手枪。“你死不了,德国鬼子也抓不到你。我就向你保证这么多。等着我。”

她把枪放进自己的口袋,转过身匆匆跑开。他躺在雾气环绕的岩礁上,想试图辨认方向,可是腿又疼了起来。他想起急救包里还有吗啡。他吃力地爬向救生筏,而这个举动,自然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