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LING(第16/18页)

碰到了什么东西。有某个东西挡住了门。武泽向真寻看了一眼,旋即又转回头,手继续放在门把上,上半身探出门缝。昏暗的三合土上,挡住门的东西就在那里。塑料袋。红白相间的袋子。不对,袋子是透明的。红白色是装在里面的东西的颜色。

武泽一下子没明白里面是什么。像是白色的毛坯、西红柿,还有鸡肉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怪异东西。袋子的一角有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蚕豆大小,只有一颗。在那东西上面又排着四个红豆大小的圆。武泽弯下腰,摸摸塑料袋。还有点热,可以看到红色的细细的东西。然后,还有方方的色子。

“鸡冠……”

刚一说出口,武泽不禁暗叫了一声“不好”。他还没来得及补救,真寻已经带着欣喜的呼吸,从武泽的身体和门之间挤出了上半身,探头到外面看。然后,她的侧脸还残留着笑容,呼吸却停住了。武泽感觉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颤。紧接着,真寻尖叫起来,那声音长而激烈,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喷涌而出,又在半路上化作了呜咽。她双手捂住自己颤抖的嘴唇,痉挛着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背后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客厅里飞奔出来的老铁,瞪大了双眼来回打量武泽和真寻。接着又是沉重的脚步声和轻盈的脚步声依次从楼梯上下来。贯太郎和八寻两个人也像老铁一样,不停打量武泽和真寻。武泽什么也没有说,视线落在真寻身上,然后越过她的肩头,落在塑料袋上。

真寻的双膝跪在三合土上,双手一直捂着嘴,反复呼唤鸡冠的名字。然而塑料袋里没有回音。这是当然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武泽,透过透明的塑料袋,分明看见雪白毛坯的肚子上有一道大大的裂口。裂口里面露出桃色的肉。

“老武,到底怎么回事?哎,真寻,怎么了?”

武泽默默努嘴。老铁像是在把感情小心翼翼释放出来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呼出气息,脸上毫无表情地又一次向下望去,然后弯下膝盖,手搭在真寻肩头。真寻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还是在不停地呼唤鸡冠。贯太郎和八寻都是一脸了然的表情,闪出门来,垂下头。谁都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很久。实际上也许只有一分钟左右,然而武泽却有恍若百年的感觉。有一股沉重的情感,仿佛握紧的拳头一般堵在咽喉,令他震颤不已,似乎马上就要喷涌而出。武泽用力咬紧牙关,拼死阻挡那份感情。

“那些家伙……在找乐子哪。”

老铁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他把手轻轻伸到塑料袋下面。真寻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咱们越害怕,他们越开心。是这样吧,老武?他们正开心着哪。什么报仇雪恨,什么找你算账,根本没那么复杂。他们只是在找乐子。”

声音虽然还是很低,然而在那低低的声音背后,却别有一股炙热。老铁双手捧起的塑料袋,像是树上的鸟窝一样。

“傍晚时候的火灾也是这样的吧。那些家伙偏偏跑去后院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放火。特地挑了一个不容易烧起来的地方,公寓的火灾也是。那时候房间虽说全烧光了,可是老武不是正巧外出了吗?”

老铁抬起沉郁的眼睛。

“他们是在耍咱们玩儿啊。”

“怎么办,老武?”

几个小时前刚刚在这个客厅里问过一次的问题,老铁再度投向武泽。

“还是……只有逃啊。”

天花板上的灯没开。两套被褥还铺在榻榻米上,五个人在昏暗的房间正中围成一个圆圈。

“嗯……我本来就是老武收留的人,没有多嘴的资格。”

老铁抬头望天,疲惫不堪地说。

“听你的。”

仿佛是要追随回响在空虚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一般,旁边响起了细微的声响。是从一直在默默呜咽的真寻喉咙里漏出来的。那是她在拼死压住喷涌的感情而发出的悲哀的声音。

“还要……继续忍下去吗?”

静静的疑问,是不忍卒睹的真寻发出的低语。武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咬紧牙沉默着。真寻却慢慢抬起了头。那视线中决意的强烈,仿佛在黑暗中灼然闪亮。她右手里用力握紧的是鸡冠的项圈。那是老铁在把鸡冠埋在瑞香花下面之前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在水池里仔细洗过之后交给她的。

“贯太郎,你有耙子吗?”

在昏暗的玄关前面,老铁这样问。贯太郎似乎知道老铁想说什么,轻轻点了一下头,回去拿了那时候从榻榻米上挖出浅蜊的塑料耙子。老铁双手捧着塑料袋站起身,向真寻投去确认的眼神。真寻沉默了半晌,终于微微点点头。

消瘦的瑞香花畔,贯太郎挖出一个洞。老铁轻轻把塑料袋放下去,然后打开袋口,伸手进去,从里面拿出鸡冠的项圈。项圈已经成了一条带锁的红绳,中间已经被割断了。骰子在绳子的中间摇晃。